过往(2/2)
“说半天了,讨论出来结果没有!”岑庆帝坐在龙椅上,揉了揉额头。
他看着自己的臣子和皇子争论,完全是市井泼妇的架势,心中烦躁的厉害,终于忍无可忍的发了火。
这一声过后,所有人都住了口。
“岑霖,你说说?”岑庆帝看向还未曾发言过一句的岑霖。
岑霖被点名也不慌乱,他思索了一息,站出来道:“依儿臣之见,青国人在此刻发兵是下下之策,冬季天寒地冻,他们不远万里过来攻打我国,粮草必定不多……只需耗尽粮草、堵截援兵,此战可胜。”
有文臣立即站出:“禀陛下,青国决事一贯谨慎,怎么会打无准备之仗,依微臣之见,这打仗一事怕是前年来访之时就已布下,几年准备,必定笼络了不少内奸。”
“……”这个思路新奇,朝上又讨论了起来。
岑庆帝挥了挥手,冷冷看了岑禹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越发不争气了。
他对岑霖道:“既然老大你想的清楚,此事就交由你办,朕乏了,退朝吧。”
朝臣跪在殿上,也不敢乱看,恭送岑庆帝离开。
待人不见了,众人才开始一一退殿。
“最近总是这么早就退朝,皇上也老了不少啊……”有人这样跟徐相说。
徐相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神情很是高深莫测。
他们离得太远,岑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这时他也并不如以前一样感兴趣,只是憎恶地瞧着岑霖。
岑霖下意识想要同他解释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动弹,也只是对着岑禹礼貌地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不知道两个儿子现在的关系变得这样势如水火,岑庆帝满心焦躁地回了宫。
帝王书房之中竟然还有一处密室。
岑庆帝也没有什么停顿的意思,直接走了进去。
很奇怪的是,密室的正中间挂得是一幅画,正对着门口,上头是山水、花草、竹屋……闲适和怡然浓的几欲要漫出来。
岑庆帝一进门就盯上了这幅画,连停下脚步的位置都带着日积月累的熟悉感。
他看着这幅画久久不言。
这画是岑旭在他十六岁那年送与他的,岑旭就是喜欢这些书画诗词一类的东西,上面画的正是陶公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岑庆帝还记得,岑旭那时曾开玩笑说:“只要皇兄到时候给我俸禄多些就好了,这辈子我都靠皇兄了。”
他送了画就无事一身轻了,但岑庆帝那日收了画之后,却看了许久,看出了那闲适背后的深意,更看出了岑旭的优秀……
岑旭实在太过优秀了,优秀到谁都喜欢他,父皇宠他,母后也爱他,他又学什么都快、看什么就会什么,不像自己,一篇文章要仔细研读,还背不下来。
这么多年,岑庆帝始终不想承认,岑旭比他强了太多。
明明幼时二人也能玩到一块去的,不知从何时起,岑旭的名字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岑庆帝的头上……他明明什么都有了,要想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可为什么还要来抢他的那一点点呢?
若是当初岑庆帝没有在无意之间听到父皇的那句:“若是旭儿继位,嘶……”
事情又会如何呢?
岑庆帝不敢想,他每日每夜都在害怕,害怕万一哪一天父皇心血来潮,就将他的东西给了岑旭了……那时,他又该如何?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了。
岑庆帝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岑旭死后,他终于如愿以偿继位了。
他在这龙椅之上枯坐了大半辈子,坐得稳稳当当的,再也不用害怕谁来抢它了。
他无比安心,但他又是心虚的……岑旭怎么能什么想法都没有呢?他怎么能什么都不争呢?每月领那些闲钱怎么可能够用?他有那么多的才华,怎么能什么都不想干呢?每日还要听着这个处处都不如他的哥哥教训他……这怎么能忍得下去呢?
岑庆帝绝不信岑旭不想争……但他的确是亲手杀了他的亲弟弟。
他也是看着岑旭从那么小的时候慢慢长大的,以前还抱过他,怎么偏偏、偏偏他要这么优秀呢?
不过没关系,毕竟是有情谊的的,岑庆帝会补偿他的,他下定了决心要对岑烟好一些,跟着皇祖母一起宠着她,然后给自己儿子定下了亲事,撮合二人,就为了好好补偿岑旭唯一的孩子。
可岑烟……岑烟怎么能跟他一样呢?
自岑烟长大以后,岑庆帝每每见到,都恍然以为岑旭活了过来。
岑庆帝不受控制的晕眩了一下,脚步虚浮着动了动。
似乎是又听到了那声“皇伯伯”,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幅画。
“不要怪我……嘉兰,不要怪皇伯伯……”
幽幽的叹息回荡在密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