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虽在堪惊(2/2)
岑烟略带怀念的看了二人一眼,笑了笑:“我的身体我知道……好了,我既打定了主意,更衣就是。”
若风还想说再些什么,若云按住了她的手臂,摇了摇头。
扶着岑烟站起身,若风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裳让岑烟挑选。
孝中不可穿金戴银,挑的也都是素雅精巧些的衣裳,一件浅青色一件象牙白,上头绣着并不繁复却很精巧的花样,低调却又不素。
象牙白的那件一被拿出来,她便盯着那件衣裳,思绪飘远……
曹晴一生中最喜白色,她好像非要用这种洁白衬托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亦或者是为了遮住自己内里的肮脏,一个颜色穿了那样久,却也不觉得腻。
就连来见她的最后一面,来耀武扬威时,穿的也是婷婷袅袅的白,就连上头绣的金线也带着她柔若无骨的风格,像极了世人嘴中的她自己。
说起来,上辈子的岑烟,也是常常穿白裙的。
除了身边的人千方百计要她“东施效颦”之外,也是当年真的喜欢……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岑烟看到白色的衣服只觉作呕,更无法想象这种东西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就如岑禹一样,即便有,她也早就已经不愿意要了。
郡主沉默了太久,若风擡起眼奇怪的看过来,她刚要举起手中那件象牙色的衣裳:“若风觉得这件......”
岑烟却一指,选了那件浅青色的。
她尽量用上平和的语气:“……曹晴表姐好像挺喜欢穿白的,以后,我便不好再穿白色了。”
而后又闭上了目。
她这两个丫鬟是真的人如其名,若风就像无拘无束的风一样,风风火火、心思简单,向来是岑烟吩咐什么,她便听什么,立刻就将那件白色衣袍放回了柜子。
若风没在意,若云正给岑烟编发的手却微微一顿,她略有些探究的看了镜子里的岑烟一眼。
该避让的应是曹家小姐才对,怎么郡主先提了呢?
可即使心存疑惑,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手上的动作仍旧继续。
岑烟自是感觉到了若云的停顿,但并不打算开口。
比起若风,若云就是永远沉静的飘在空中的一朵云,细心谨慎些,也更聪明能顶事。
会思考不是件坏事,揣摩主子的意思有时候也是为了能更好的伺候主子。
很多事情岑烟也只能分人去办,若风一根筋、直肠子,不会说谎,倘若交给她定是要办砸的,而若云却总能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小玉、小翘平日里做些杂活,乖巧又利落,在院里也便罢了,倒不是碰得上什么大事的人。
岑烟这次就只带了她们四个丫鬟,很是低调,低调的原因倒很是可笑,为着能更融入国公府、与她们成为一家人,将特殊待遇都撇了干净。
她日后要用的人就只有若风若云这两个大丫鬟了,虽然她并不想让她们急着长大或是帮助她做些什么,但是……上辈子她们含冤而死,倘若有机会,她相信她们也是想选择和她并肩作战的。
她们的仇......也该由自己亲手去报才对。
什么偷东西、手脚不干净……这样拙劣的借口,自己当初竟然还信了。
岑烟将眼睛闭得更紧,挡住了眼中的歉疚。
刘管家只是精于规矩和管理,阴私之事不是他的专业,这样教养长大的若风、若云,只是足够忠心而已。
虽然忠心已经是极为重要的一点了,但随着自己蹚在龙潭虎xue,她们手里没有点本事也是不行的。
不说当做左膀右臂,万一她哪一天没有来得及护住她们俩,万一又一次失去她们……岑烟并不想看到那种事的发生。
她身边的人都是打从刚懂事就被挑了出来,没吃过什么大苦,顶多是教读书识字的时候被老师打手板,所以若风和若云都很忠心,但也极其单纯。
若云年纪大还好一些,若风就真的是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了,王府里没有阴私,见过最大的过错也只是下人起了贪心去吞钱——还被抓到了给打发了。
接触不到黑暗,便以为世上都是光明……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一行人踏上进宫的路,岑烟坐在轿子里,因着身上的不舒服微微合着眼。
马蹄声每响一步,她心中就忐忑一次。
禾草还未扎根深处,便已经被人盯上了。
岑烟被哄骗之后,日渐与太后离心,甚至到后来,是去也不再去宫中了,以至于记忆中皇祖母最后的眼神,在她知错之后就时不时地冒出来令她难堪……似乎还是爱她的,但又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她没有机会面见皇祖母的最后一面,甚至不敢去想,皇祖母离去之时,是对自己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世界上唯二对她好的亲人接连离世之后,岑烟终于学着一个人走路。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才知道没人护着之后,碰壁是种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