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主世界（完）（1/2）
第84章 主世界（完）
（一）前因
阿萤最近几日过的不大开心。
这夜鸣山中虽带有一个“鸣”字, 但是却终日安静得很，几乎是半点其他的声响也听不着。
她在秋千上翻了个身，又翻回来, 到底是因为心里不痛快, 怎么坐都不舒坦，叹气声也一声接着一声。
这声响不大，但夜鸣山太安静了, 便衬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明显。
可任是如此，窗边人也未曾看过来一眼。
阿萤偷偷坐直了身子去看时, 一眼就瞧见男子微微低着头认真看着手中书卷的模样。
书,
书，
还是书！
他那本书都看过了多少遍了？
自己不过是无聊时赖在他身后看过几次，如今都差不多能背出来了, 他呢, 还在看！
阿萤忍不住了, 从秋千上溜下来, 连鞋子也未穿，本是想要到了窗口直接探身把他的书夺过来，但是临到了脚尖又改了方向，装作若无其事般进了屋里面。
先去假装摸一摸屋中那盆兰花，像是在询问它需不需要喝几口水, 但是余光却一刻也没能离了窗边的人。
看到窗边的人这么久仍旧毫无察觉般, 阿萤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气恼, 踮着脚绕过竹帘再绕过书架, 绕到了窗边人的身后。
然后悄悄伸出了手就要覆在那人眼上——
窗边人早闻见了她身上的气息, 只是想擡手止住她时又停了下来, 罢了, 由着她闹一会吧。
阿萤如愿遮住了他的视线，故意粗着嗓子恶声恶气道，“不许看了！”
凤肃闻言，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些许弧度，这丫头这次终于不让他猜一猜是谁了？
这凤鸣山一共也不过他们二人，当初这丫头第一次捂着他的眼睛让他猜一猜是谁时，他险写要怀疑自己偶然救下来的这个精灵族的萤火虫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阿萤捂着他眼睛的手还没松开，小姑娘的手指过于纤细了些，用了力气，光还是从指缝里露出来，凤肃由着她过够了瘾才擡手将她的手牵引下来。
谁知一擡头就瞧见小姑娘鼓着脸颊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凤肃手下不由得顿了下，轻叹了口气，“这是怎么了？”
若是说阿萤本来有四五分委屈，如今被他问了一句，好像就立时变成了七八分，再开口时，声音都微微带上了哭腔，
“你怎么不理我？”
这是哪里的话？哪里不理她了？
凤肃疑惑。
阿萤看出他眼中的意思，哼了一下扭过头去，“那你把书放下，和我说说话！”
但等着凤肃果真照着她的要求把书放下了，阿萤瞪了他半晌，却又愣愣不知该说些什么。
凤肃看着她呆乎乎的模样，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主动站起了身来。
阿萤一看他动，忙扑过去压住他的膝盖，一脸警惕，“你干嘛去？”
擡手照着她的脑袋敲了下，凤肃无奈笑了声，“取琴。”
“哦哦！”
一听他是要去取琴，而不是又像之前那样偷偷躲起来让她找不到人，阿萤松了一口气，放开了他不说，还主动摆了摆手催促道，“快去呀！你怎么还不去？”
方才还赖着人不让走，现在又嫌弃太慢了？
果真还是小姑娘，性子还不安定。
凤肃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下，他把小姑娘在他这里的消息放出了也已有数月了，只是不知为何精灵族到现在也没派人过来将人领回去？
他不知阿萤的具体生辰，这丫头被他救回来的除了名字旁的也是一问三不知，是以他只能大概猜测出小姑娘许是在百岁上下。
百岁啊——
比起神界动辄上万岁的岁数实在太小了。
哪怕是他自己，也不知比她多活了多少了年头，偶尔闭关一梦，都比这丫头的年龄还大。
凤肃取了琴回来时，就看见阿萤正双手拖着下巴趴在案上，眼睛盯着案上的几个茶盏看，似是在纠结要喝哪一杯——
他尚且来及阻止，就看见小姑娘的手指直冲着最外面的那一盏而去。
然后抿了一小口就立马放下，皱着眉头连连喊苦，水汪汪的大眼睛向着他看来。
凤肃自己尚且都没有反应过来，手下就已经熟练的从案下的暗匣中撚了一颗糖放进了她口中。
这一套动作下来，凤肃自己倒是先怔了下。
这一天天的，阿萤在他这里住的是何感受暂且不说，他倒是越来越习惯了。
从一开始做好了打算尽快让人把她领回精灵族去，到了现在这座小木屋里她的东西都快要占了大半去。
他垂眸走神的瞬间，阿萤悄悄眨了下眼睛。
她刚刚舌尖其实根本就没碰到那茶水，只是想要骗颗糖而已。
照着凤肃的说法，她应该是个萤火虫精灵，但谁知精灵还会闹牙疼啊！
本来糖都不是放在暗匣里的，在她一连多日吃了太多糖闹起了牙疼后，凤肃就把糖放进了匣子里，那上面有他施加的法术，只有他能打得开。
阿萤细细感受这唇齿间的甜味，感觉腻了后又喝了口花茶，糖味和花茶味融合在一起，又甜又香，阿萤满足得眯了眯眼睛，向着软垫子上一趴，看向正在调试琴音的凤肃擡擡手，
“嗯，今天就弹一个《桃花曲》吧。”
凤肃被她这幅懒洋洋的姿态气笑，嗯？教她学琴她只有半个时辰的热度，现在点曲名倒是起劲？
阿萤觑见他的神色，歪了歪脑袋，用眼神催促他快弹，见凤肃仍旧不动后，才不情不愿地扯了扯他的袖口，撒娇道，“总听那些什么高山流水的也太冷清了嘛，《桃花曲》这名字多好呀，听起来就热闹！”
凤肃不动，她就扯个不停，眼看着领口都要被她扯歪了，还不依不饶。
凤肃最后还是犟不过她，将指尖搭在了琴弦上。
《桃花曲》看着像是写花的，实际上是首写有情人在春日见面欢快心情的曲子。
阿萤旁的不说，对情绪的敏感度还是有的，听到最节奏最欢快的那一段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可真美好啊！”
凤肃指尖没有停顿，但是却擡眸看过去了一眼。
阿萤立马起了分享的欲望，向着他这边倾了倾身子，捧着脸眼中满是笑意，
“你想想啊，在春天，一大片桃花林里，相互喜欢的两个人终于可以见面了，姑娘带来了自己绣的香囊送给她欢喜的郎君，郎君也带来了——也带来了——”
说到这里，阿萤卡顿了下，郎君该带来什么送给他心爱的姑娘呢？想了半晌，没想起来不说，眼神却不知不觉落到了糖匣子上。
连琴声停住了都没察觉。
凤肃擡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嗤笑道，“总不能是糖吧？”
阿萤回过神来，鼓了鼓脸颊，“如何就不能是糖了？”
将琴放到一旁，凤肃取过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又在阿萤期待的眼神后任命地给她续了一杯花茶，但倒是还是没忍住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前几日还喊着自己是个大人了，哪个大人还会因为甜食吃的太多闹牙疼的？”
被他戳着痛处，阿萤不吱声了，但一杯茶还没说话就又另起了话头，“小冰块今日会来吗？”
“还不到日子。”
他如今在这神界偏僻处的夜鸣山静心，阿萤口中的小冰块是他的近侍元衡，因为总是冷着脸被阿萤起了个外号叫小冰块。
元衡每半月过来一次，今日距离上次过来才顶多五日而已。
听闻还不到日子，阿萤眼中立马多少不少失望。
凤肃瞧见，眉头不自觉蹙了下，将茶盏放下，看向阿萤认真道，“你若是想离开夜鸣山，下次可以让元衡带你出去。”
虽然目前精灵一族的踪迹尚且不明，但是偌大的神界太子府，给她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还是可以的。
他本是见她整日无聊的模样，想来这寂静的夜鸣山对她这般性子的小姑娘到底是难挨了些，是以才提议她去外面住，但是没想到阿萤一听这话立马急了。
小姑娘的眼泪说来就来，扑簌簌就打湿了衣衫。
凤肃眉头皱得更深，“哭什么？”
他一出声，阿萤哭得更急，扯过他的衣袖胡乱擦了两下脸，反过来质问他，“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他都没有应声的机会，她就已经自问自答，“呜呜呜，你果然是嫌弃我了，我族里人到现在都还没来接我，许也是嫌弃我，呜呜呜，没人喜欢我，你们都讨厌我……”
这都哪里和哪里？他起初不过才说了一句话吧？
被她的哭声搅得头疼，凤肃喊了她两声见她只装作听不见，最后索性将人从角落里提溜了出来，亲自动手给她蘸了蘸眼泪。
瞧见她眼睛都哭红了，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也该纠正一下她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毛病。
他自认为说出去的话十分严肃，但实际上出了嗓子时底线已经不自觉中一退再退，
“别哭了，谁说嫌弃你了？”
阿萤暂且止住了哭声，泪眼看他，“当真没嫌弃？”
凤肃心里再如何无奈，表面上也仍是点了点头，“当真。”
阿萤还不信他，小声道，“要不你证明给我看一下？”
凤肃心里气笑，他活了这三千余岁，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对他说这话——
当初一时心软留下她，起初被她闹得感觉自己像是捡回来了个女儿养，如今看来，这是位小祖宗还差不多。
阿萤可不管他心里如何想，见他不说话，眼泪瞬间又聚集了起来。
凤肃瞧见，到底还是开了口，有种认命了由着她折腾的佛系，“怎么证明？”
阿萤立马破涕为笑，“你把上次那把笛子借我看看？”
就这？
凤肃愣了下，这也值得她掉了这么会儿眼泪？
他边起身去取边道，“你不是知道放在哪里？”
阿萤看见的脸色，嘟囔了一句，“上次小冰块说你不喜欢别人乱动你的东西。”
凤肃将笛子递给她，闻言“呵”了声，“你动得还少？”
但阿萤的注意力已经都转移到了笛子上了。
翠绿色的竹笛，得不到的时候心里惦念着，但真到了手里时，阿萤将笛子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反倒是没了兴趣，还埋怨了一句，“怎么连个挂饰都无的？”
琴声又响起。
这次没弹阿萤口中那些清清冷冷的曲子，也没弹她先前“点”的那个桃花曲，而是一曲调子轻快却又让人忍不住安下心的曲子。
这一日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大半，阿萤伏在案边，听着这琴声，没多会儿眼皮就撑不住了。
一曲结束时，阿萤已然像是睡熟了。
凤肃放轻了动作，正要站起身来将琴放回去，却见衣角不知何时被阿萤拉住了。
他轻轻扯了下，阿萤的眼睫就跟着颤了一颤，人没醒，只是冒出来一句呓语，“别离开我。”
凤肃手下一顿，轻飘飘叹了口气，却没再坚持将衣角扯出来，只擡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轻声道，“睡吧。”
（二）离别
得知有族人来接自己了时，阿萤还躲在桃花树下和自己手中的丝绳奋斗。
她明显不是这块料，明明是一点点对照着图纸上的编的，但是图纸上是个精巧的结扣，她手中却是纠缠在一团的乱绳。
听到凤肃的脚步声，阿萤慌忙把这一团乱糟糟的绳子藏在了身后，仰头看向他故意转移话题，“你不是在后山调息吗？”
凤肃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破例乱了今日的安排特意过来看她，闻言，只收敛了情绪，“你族中人来接你了，如今就在山外。”
族中人？
阿萤一时竟没立刻反应过来，愣愣半晌方呆呆重复了一遍，“现在？”
凤肃俯身取下一片不知何时落到了她发间的碎叶，又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过程中眉头微微蹙了下，算起来，她这也算是在他这里待了将近一年了，怎么瞧着比刚来那会还要瘦上了几分？
阿萤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幻，她脑海中还停留在“族人”二字上。
她当初满身重伤被凤肃捡回来时，已经全然没了过去的记忆，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只有陌生，由于陌生而渲染出来的对未知的恐惧让阿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擡眸看向凤肃，小声道，“我可不可以不回去？”
前几日与他顶嘴时还嚷嚷着什么时候可以被族人接回去，如今人真来了，又不肯走了？
虽然知晓她这只是因为害怕说的胡话，凤肃心里那口微闷的气息却仍是散了不少。
还知道舍不得走，不枉他救她——
但是这想法还没落地，就听见阿萤哭丧着脸道，“我舍不得这里的花茶，这里的桃树，我的垫子，还有小兰花……”
她一口气说了许许多多，连元衡都反复提起了几遍，唯独没提到他。
凤肃尽力忽略那口堵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的气，催促她，“快些，莫要让族人久等了。”
阿萤的左手还背在身后，指尖无意间捏到手中的东西才突然反应过来，忙道，“等一下，再等我一下！”
说着，忙转过了身，背对着凤肃想要把那个结扣编完。
眼看着本就生错，越忙就越是生错，最后索性将她认为不知如何处理的绳头都全部绞断，然后又将能打结的都打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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