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1/2)
云影
被冷水浇醒的时候,楚凌御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又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来,他才彻底清醒过来,眼睛睁得圆溜地看着眼前的人。
浇水的人看到他醒了,煞是惊喜地和旁边的人说:“这小子终于醒了,这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季家虽比不上其他位高权重的世家,好歹也是占了一席之地的,如今那么多人目睹他出现在季家命案现场,他已经百口莫辩了。”看起来有些年岁的人隐隐透露着不屑的意味道。
一旁比较青涩的手下道:“那……怎么办?”
好说歹说,他也没从这位头儿口中听到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那人横了一眼,一拳打在他胸口,道:“供词就在那桌上摆着,你说呢?”
“属下明白!”
手顺从地送走了头儿。
头上的水还在顺着头发流到自己脸上,楚凌御抿了抿唇上摇摇欲坠的水珠,辩解道:“容我说一句,我没杀人。你们要抓的不该是我,而是……”
那人似乎并不想听犯人废话,叫来几个人把他嘴巴封住道:“古往今来,哪个犯人不会为自己辩解,就是吧,纵然你再巧舌如簧,一旦踏入这地儿,你呢就别想着再完好无损地出去了。只有上面的人有闲情去听你说话,我们的耳朵是来听命令的。”
几个人撬开楚凌御的牙关,用尽蛮力将拳头大的布团塞了进去,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也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呜呜呜……”
还在挣扎中,突然手上的锁链就被打开了,正当楚凌御以为这些人要放了自己时,又见一人搬了一把木椅过来,他就这么被摁在了椅子上,猛地坐下,他感觉屁股一阵麻痛。他有点不安,想站起来却被两个人死死按在椅子上,紧接着又有人拿了一排奇怪的东西出来,并按照秩序将他的十个手指依次塞进去,他还没明白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那东西突然拉紧,由于他心情过于松懈,丝毫没有预料到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眼泪便先一步淌了出来,想叫却因为口中被塞了布团而不得宣泄,手臂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坐在对面的人像看戏一般,优哉游哉地喝了口酒道:“听说你还是面首,屈居于人下,那这个刑罚最适合你了。你该感谢没有砍掉你的手,不过也是,砍掉你的手就没办法画押了,啧啧。”
手上的拶子越来越紧,手指半红半白,额头已经是青筋暴起,眼泪从脸上淌过也没有知觉,直到流进耳朵里,他全身微微颤抖,眼前逐渐迷离,朦胧间看到一张纸悬在自己眼前。
拿纸的人一下一下戳着纸上的字道:“认罪,就不用遭罪了,快点认罪,我们都好解脱。”
迷糊间,楚凌御只听到了“认罪”二字,他顿顿地摇了摇头。
“不知天高地厚。”那人听起来似乎也被惹怒了,让用刑的人加大力度,“不愧是能被萧大人记恨的人,这样都不屈服。”
他暗自嘲了一句,又坐回对面的位置,把罪状放回桌上,自个儿瘫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颇为冷血地看着犯人受刑,时不时脸上还表现出肆无忌惮的笑。
楚凌御感觉自己的手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眼睛也像是失了焦一样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闭上眼睛不久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艰难撑开眼皮,却只看到模糊一团。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被手上的剧痛折磨醒的。
一醒来就看到自己被包得像十根肠的手指,香茴正在擦桌子,看见原本昏迷的人醒来,喜极而泣道:“你可终于醒了!你等会儿,大人马上就回来了!”
楚凌御举着两只僵硬的手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呢?”
“唉,依奴婢看,那些人都是摆明着要折磨你,这里谁人不知那督刑司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方,只会滥用刑罚,不然怎么能叫‘刑司’呢!”
香茴边愤愤不平地说着边捣鼓着冒着热气的药壶子,因太烫去取了条布包裹住才提起壶把。
楚凌御冷静下来,想起那天晚上季枫禾来向他救助的一幕,他问道:“那季家?”
倒好汤药,香茴小心翼翼地端着过来,道:“大家都传那季家父子被人杀了,莫名其妙就把你抓了,其实只是昏迷了而已,还好后来那季家小姐回来,替你求情,说你只是去季府帮忙传话的,也还好大人赶到得及时,不然你现在都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楚凌御见香茴递过来汤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默默接了过去,碗刚碰到手他就下意识缩了一下,只是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依旧云淡风轻地接了过去。
他刚把汤药送到嘴边,便听香茴喊了一声“大人。”
他手一顿,擡头见香茴走了出门,顺带把门都关上了。
他不大自然地咧了咧嘴道:“我不是故意的,看你睡得太好了,我就……”
“香茴一会儿就拿药膏过来了,先喝药。”
他以为霍云会就他擅自行动一事感到生气,但很意外的,她只是拿过他手里的药碗,在他床边坐了下来,一下一下地吹着滚热的汤药,递到他嘴边,他一开始缩了一下,又凑上前去含住汤匙,苦涩的汤药入喉,他面色作苦。
又接连喝了好几口汤药,见霍云总是板着脸不说话,楚凌御有些憋不住道:“我错了。”
霍云喂药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他被绷带缠住的僵直手指上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凌御犹犹豫豫道:“就是季枫禾找我有事商谈而已。”
霍云无情拆穿,“事发后季枫禾才经由姚相的马车护送回府,她怎么可能去找你?”
“我……”楚凌御抿了抿嘴,他总不能说是那只狡猾的狐貍在背地里搞鬼吧,还好他留了个心眼,让月老帮忙,不然那狐貍怕是要了他的命,只可惜让她跑了,还背了锅。
那一夜那狐貍假扮成季枫禾跟在楚凌御身后,季家父子倒在大堂门口,就在他俯身查看情况时,突然出手,幸好他在月老那儿借了一些小法器,可惜没伤到她。
目前他还不知道那只狐貍究竟要做什么,如果贸然告诉霍云,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担忧,况且她本来就对神灵有意见,要是告诉她从天界逃下来的神仙为祸人间,彼时她又会怎么想。
他找不到好的托辞,只好装傻充愣道:“我不知道,不过听说你很着急找我,真的假的?”
他支起膝盖,倾身往霍云靠近,隐隐约约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原本他只是想转移话题,可这一凑近反而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耳朵瞬间变得暖呼呼的。
霍云拿着药碗,微微躲了一下脖子,道:“说正事,不许转移话题。”
“那我问你,你还喜欢萧纪衡吗?”
楚凌御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这句话了,问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空气一时凝固住了,恰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楚凌御像装了弹簧一样从霍云身边起开,缩到床头,动作太慌乱,僵直的手不小心打翻了霍云手里的药碗,啪的一声脆响,汤药洒了一地,还不停冒着热气。
刚刚推门而入的玉崇觉得自己进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他手里拿着一盒药膏,略显尴尬地挠头道:“香茴让臣来送个药膏,不知道大人也在……”
说起来,楚凌御自从回来之后都没有再见过萧纪衡,也没见他来找过霍云,这么一想,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小人作态,趁人之危可不是他乐意做的事。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楚凌御疯狂摇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身为神官,怎可有一己私欲?
想着,他觉得自己得快些找到本体,只因他隐约觉得似乎有人在利用他的法器,就比如方升阳的背后隐隐有一种熟悉感,他现在才明白为何会有那种感觉。
恐怕方升阳也成了某个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不过在此之前,他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季家的情况如何,由于季云城不待见他,他也只好选择去找季枫禾问问情况。
一大早,他就偷偷从霍府溜了出来,听说因为他与季家的事情,霍云又被召进宫里去了,多半又是有小人谗言。细细想来,他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在给霍云添麻烦,至少得给她提供点有用的线索,让她早日能查清楚当年她耿耿于怀的霍家一案。
到了季府才从门外口中得知季枫禾去了萧风学堂,楚凌御猜测她应该是去见了齐宇轩。
事实正如他所料,他刚走近萧风学堂,便听到齐宇轩道:“你瞧,说曹操曹操到啊。”
许久不见齐宇轩,这会儿见到他觉得他脸上岁月的痕迹愈发明显,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盛满了希冀,看到楚凌御的到来,他微微凸起的眼睛眯成了缝。
“学生见过老师。”
虽然那段时间也不是很长,加上他当时满脑子自己的庙,也没怎么学进去齐宇轩教的东西,但是礼节这种东西在学堂里耳濡目染,他还是学到了一些的。
他本是不愿来这里的,毕竟之前他不告而别,再来也只是徒增尴尬与内疚罢了。
齐宇轩畅快笑了两声,侧身对坐在一旁的季枫禾道:“你看看,好歹学会了礼节。只是阿,他来找你,一看就是没有听进去为师的话,到底还是淌了这趟浑水阿。不过……好歹是活着回来,不然为师该想着这个活蹦乱跳的学生是不是成了死气沉沉的荒野枯骨了呢。”
季枫禾和楚凌御面面相觑,齐宇轩已经提起衣摆起身,抚了抚袖子道:“为师给你们腾个地儿,在这儿说安全些。”
楚凌御见他起身离去,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行了一礼:“多谢老师。”
季枫禾看着楚凌御坐在了对面,道:“你那段时日都去哪了?要不是阿旻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又回来了。”
楚凌御不知怎么解释,便还是按照之前对张舒羽的说辞再说了一遍。
说完,隔壁响起了齐宇轩呵斥学生的声音,听那音量想也知道定是又被学生气到面红耳赤,两人无声笑了笑。
“对了,这次的事情多谢你的出手相助。”楚凌御真诚地道了谢。
季枫禾一愣,笑道:“你该感谢霍公公,是他来找我让我帮忙的,说来也怪,他对你似乎十分在意。你们……”说到一半,季枫禾识相地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开门见山说这样的话还是有些令人难以启齿的。
闻言,楚凌御眼睛一亮,耳朵一提,颇有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图道:“她有提到我吗?”
见他一脸好奇的模样,季枫禾掩嘴一笑,“你可当真要听?”
“听!”
“他说啊,你就像那街上的小孩,给糖就走。”说完,季枫禾自己都笑开了,直把楚凌御羞得龇牙咧嘴。
“逗你的啦。”季枫禾见他头都快钻到地里去,忍不住还是实话实说道,“他没提到你,只是说了句让人不太明白的话,貌似是什么神仙来了,也得被人耍得团团转。”
楚凌御鼓了鼓腮帮子,生无可恋道:“那你前面那句话还就是她的意思。”
“对了,你兄长如何了?”他得说正事了。
“大夫说稍作静养就可以,实不相瞒,虽然大夫说他们只是受到了惊吓,但以父兄的个性,怎可能轻易被吓成这个样子。”季枫禾眉目紧扣,对这件事似乎也存有疑虑。
“那他们有说什么吗?”
季枫禾摇摇头,忽而又沉默了一会儿,道:“父亲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兄长举止有些怪异,我原本还让书屏去给他送安神汤,书屏说他悄悄出去了,说也没说,看起来像是藏着什么事情。我私下里去问刘左,他原本还不乐意说,被我套了一些话才如实说来。”
“如何?”楚凌御不由自主靠近了些,仿佛靠近点就能听得更清楚。
季枫禾回忆了下道:“刘左说父兄去见了方升阳。”
方升阳?
楚凌御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禁想起之前方升阳到春风阁闹事一事,为的就是因为他弟弟方知鹤从春风阁出来后就疯疯癫癫的,怀疑是在春风阁受到谁的欺压了,而当时又有人说不仅看见方知鹤从春风阁出来,还看见上京闻名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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