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2/2)
在这一刻,罗佳妈妈紧锣密鼓的话语,霎时,幻化成细长绳索,全都严严实实地,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纪晴脆弱的脖颈上。
她急忙动了动手指,向身旁挣扎去,嗖忽间,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常屿衣角。
常屿见纪晴身形虚浮起来,他忙紧握住她的手心。
他的手掌,干燥而宽厚,此刻,正暖暖地包裹住她冰凉且发颤的指尖。
纪晴缓了缓,她回握住他的右手。她定下心来,看着罗妈妈,语态坚定地说:“罗佳妈妈,希望您以后能对罗佳好一点,毕竟,她是你的女儿,是你唯一的女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自己的孩子,我会自己教育。今天麻烦你们了,时间也不早了。”罗妈妈不耐烦地挥挥手,直接下起逐客令。
一行三人,沉默地转着圈地出了单元楼后,这才发现细密的小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只见潮湿的地面上,反着点点水光,那道水坑旁还落着几叠枯叶,它们被雨水和泥土侵染成泥水的颜色。
纪晴茫然地看了眼那叠落叶,又聚神,擡头看向罗佳房间,她望着黑黢黢的窗户发起呆来。
此刻,下弦月正高高地挂在远远的天边。
它的光芒,冷冷清清。
风,吹的树叶沙沙响。
又起风了。
纪晴下意识地将吹到眼前的长发,拨到耳后,她转脸看向种在窄窄楼间距里的高大树木,那些不知名的树丛里竟混着一棵身形笔挺的银杏树。
她顺着流畅的枝干,向上望去,这才发觉,因它藏在密密的楼栋和树丛里,它顶端,那些没有被风吹雨打下来的落叶,安安静静地挂满分叉。
只看那些扇形叶片,早已被风雨摧残成黑漆漆的细长条,而此时,它们正直直地飘荡在浓郁的黑夜里。它们寂静喑哑,它们聚合在一起的身姿,宛若,在参加某种仪式。
思及此,纪晴赶忙收回视线,快步走回常屿身旁。她又看向走在前面的余老师,虽然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却是在这种情形下,所以谁都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寒暄,全都沉默着。
快走到停车点时,常屿问:“余老师,你住哪边?我们送你回去?”
余老师叹了声气,摇头道:“不用了,我打车回去。”
“我们开车来的,怎么都是顺路。”纪晴说完,才发现嗓子有些干哑。
余老师也是心累,他点头应下,不再推脱。
“真没想到,罗佳的家庭竟是这样的。她平时,看着也挺活泼开朗的啊,成绩也好,可惜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妈妈呢?”余老师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坐在副驾上的纪晴冷冷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接了句:“毕竟,不是所有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
“哎!真是太可怜了!”
余老师说完这句话,小小的车厢便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汽车,缓缓驶入夜色深处。
是啊,世人听闻这种俗事,无不例外,皆叹一句可怜。可叹完之后呢?所有的叹息,皆止步于此。无人再去追问,无人再去在意。
只剩身处其中的人,还在挣扎,还在拼命逃离这个旋涡。如果侥幸拼着全力爬了出来,可能有人喝彩,可能有人唏嘘,但更多的人还是在假装无事发生,假装他们本不存于世。那些人从来便是这样,他们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自我构建下的虚假且脆弱的美好幻想里。
而那些挣扎不开,只能被旋涡反噬的人,再也没有机会站出来说上一句话。也再也没有机会,在他们无声的沉默里听上一句指点。那些人从来便是这样,他们用无言遮掩住他们潜于在心底的漠然,以至于时间久了,他们欢笑着携同着自己的那份沉默一起融入更浩大的无声之中。
在恍神中,纪晴回到家。她晕着脑袋脱下雪地靴,在弯腰放鞋时,她看到常屿大衣上的泥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都陪在自己身旁。
“你的大衣怎么脏成这样啊,快脱下来!咦?你的围巾呢?”纪晴立即去摸他的手,“你冷不冷啊?”
“不冷的。”常屿放好钥匙,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他温柔地单手解下她围在脖颈上的围巾。
“啊,怎么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给我的啊?”纪晴好奇地看着他。
“在天台。”常屿挂好她的大衣,又推她去卫生间,“快去洗澡,你今天还得洗头发呢,你先进去,我去给你拿衣服。”
见他不愿多说,纪晴下意识地开始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