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2)
第八十章
初三,一列绿皮慢车摇摇晃晃从南江出发,和春运期间的拥挤相反,车厢里乘客寥寥。
蒋诵靠在沈灼肩膀,认真地看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
四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当年的他们还年轻,扛着几包行李,坐的就是这列火车。
沈灼总说自己老了。
每到这个时候,蒋诵都会安慰:“不老,三十二岁正值壮年。”
沈灼叹了口气,挺起肩膀,手握拳,放在和座位悬空的后腰上,压低声音:“不老的话,怎么才坐三个小时腰就疼了。”
蒋诵悄悄把后腰的靠枕抽出来递给他,“你腰疼是别的原因。”
他没接靠枕,斟酌着和她商量,“要不…咱们别体验当年的感觉了,车上空座这么多,找乘务员换软卧吧,我倒无所谓,主要是怕你累,咱们回去要办的事还挺多的…”
蒋诵早就在心里笑开了花,却故作体谅,“行吧,我们时间也紧,好好休息很重要。”
沈灼听出画外音,在车厢连接处停下,拉她去角落咬耳朵。
“我们现在一天三次的频率,你觉得很累吗?”
蒋诵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说:“确定只有三次?”
“那种小打小闹不算,我是说正式的。”
“那也不止。”
有乘务员经过,沈灼拉着她往软卧车厢走,找到换票的车厢,拉开门,四个床铺都没有人。
他这才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题。
“你觉得多?”
蒋诵坐下,笑眯眯地说:“不多啊,我毕竟还年轻…”
话音刚落,沈灼一脸受伤地压过来,手伸进她腋窝里搅动,咬着后槽牙说:“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他力道不重,刚好触到她痒点,稍微动一下就受不了。
连连求饶:“我没有,我超爱你。”
这句话稳准击中沈灼的软肋。
“真的?”
她小鸡啄米:“保真!”
软卧够宽,两人也瘦,反正别的铺位没人,他们索性躺在一张床上,沈灼搂着她,嘴里念着不够不够。
蒋诵:“什么不够?”
“和你在一起,不够。”
“日子还长呢。”
沈灼搂紧她,下巴搁在她发顶,鼻间弥漫着专属她的味道,很香,好像上瘾了。
“你初八就要上班,还去
蒋诵摇头,想到冯干对她说的那番话。
“不去,我想回总部。”
“好,我也搬过去。”
其实沈灼早就想过了,就算她想留在乡下,他也会跟着去,就像最初她叫他哥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收拾行囊背井离乡。
他的身体似乎缺少对家乡的情愫,对于离开这件事也没多大的感触。可此刻,那个被刻意忽略的事实却浮现在脑海里。
或许,是他先爱上的。
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就用行动昭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放弃所有,也包括离开。
意识到的时候,他迫不及待想和她分享,低头时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躺在他臂弯里的她的脸,比记忆里成熟,眉目舒展,鼻梁挺翘,就算熟睡,唇角也是微微弯起。
他看了很久,最后轻轻落在她额头一个吻。
火车一路北上,穿过洁白的冰雪世界,日落时分,终于到达东林。
吴玉东早就在车站里等他们,列车晚点十分钟,当稀稀拉拉的乘客从出站口走出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熟悉的脸。
赶紧挥手喊:“灼子!”
沈灼露出笑容,拉着睡眼惺忪的蒋诵往前走,刚出来,就被圆滚的胖子赏了个熊抱。
“哎呦哎呦,盼你回来可不容易。”
吴玉东狠狠拍他背,笑得眼睛都没了,转头看到旁边站着的蒋诵,先是叹了口气,也过去给她一个拥抱。
“啥也不说了,小妹,回来就好。”
沈灼笑着给他一拳,“注意说话的语气,大过年的,像怎么着了似的。”
今天大降温,零下二十多度,蒋诵被冷空气冲懵了,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除了傻笑什么都不知道。
吴玉东瞧见了,也不叙旧了,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太冷了,不怪小妹,我都要冻得张不开嘴了。”
黑色奥迪,车里烘得干燥温暖,吴玉东系好安全带,才后知后觉回头,露出巨大的笑脸。
“蒋诵,新年快乐!”
蒋诵吸吸鼻子,大声说:“谢谢,吴玉东,新年快乐!”
***
吴玉东结婚后就分出来单过了,小两口在市场里租了个门市,猪肉牛肉全都卖,几年的功夫,房车全都有了。
一路南行,蒋诵从来不知道,东林竟然这么大。
吴玉东开着车,把DJ舞曲音量调低,主动和蒋诵说话,“你在的时候就在学区那边活动,这边都没来过吧。”
蒋诵目光不离窗外,道路宽敞,中间栽着四季常青,相比老城的残旧,这里好像二线城市的街景。
“没来过。”
“明天出来溜达溜达,在外面待久了,怎么连家都不认识了。”
蒋诵笑着说好。
车驶进小区地下车库,吴玉东从后备箱里拿出购物袋,低头往里看一眼,青白一片素,自己都不好意思。
“大过年的,我自己还是卖肉的,但还是对不住,你弟妹怀老二了,一点荤腥都闻不了,这顿咱们得吃素。”
沈灼和蒋诵当然不在意这些。
“怀老二了?”沈灼接过另一个购物袋,空闲的手给了他一拳,“行啊你小子,嘴挺严啊,几个月了?”
吴玉东笑呵呵按电梯。
“四个多月了。”
说完,不解地挠头,“也是怪,怀老大的时候一点都不害喜,能吃能睡也能走,啥都不耽误,这次就不行了,连店都去不了,闻到我衣服上的味都直吐。”
沈灼能想象到那种难受,嘱咐他,“那你可得上点心。”
“我都老上心了,祖宗似的供着呢。”
“……”
电梯上行,蒋诵安静地站在旁边听老友闲聊。
很熟悉的场景,当年也是这样,两个男人说个不停,她在一旁安安静静,只是那时她惶惶不安,人生被黑暗贯穿,甚至连活着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回想,幸好有很多这样的碎片温馨,一点点凝聚,把她从深渊慢慢托起。
这么多年过去,同样的场景,心境早已不同。
吴玉东一张大脸忽地凑过来,“小妹,你评评理,我对她还不好?”
蒋诵愣了下,不知道这两个人聊到哪,看到沈灼在另一边冲她摇头,笑着说:“好,但还得继续努力,对她更好。”
叮~电梯门开。
门口站着穿孕妇装的女人,脸上虽没什么精神,但还是笑着迎接,“灼哥,过年好。”
吴玉东赶紧拉蒋诵介绍,“这是蒋诵,得叫嫂子。”
女人快速打量她一眼,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似的,虽心里画魂,但也没耽误嘴上叫人,“嫂子过年好。”
蒋诵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当年在楼道里遇到的女人。
一瞬间,涌出无力怅然的情绪,早知道开口问问她,早知道再回去看看,早知道他一定会在那里,为什么不信。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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