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2）

冯干带客人抵达的时候，包房里早已准备就绪。

他笑容满面，帮年轻男人拉椅子，落座之后，他拿起茶壶，斟满三杯。

黑色大衣挂在椅背，沈灼穿着衬衫，习惯地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瞥见冒着热气的三杯茶水，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一个人？”

冯干笑眯眯，“嗯，她应该是去点菜了。”

沈灼不由想到昨晚的电话，眉间复上阴云，“是袁微吗？我和她说过这次的捐款是还她广告牌的人情，早就两清了，这次吃饭实在没有必要。”

冯干递过去一杯茶水，心里的石头早就落了地。

其实，早在十分钟前见到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这个年轻人和他以为的那种不一样，从那双眼睛就能看出来，是脚踏实地的稳重派。

也怪袁微这孩子，总是交友不慎，那帮狐朋狗友富二代，没有一个干正经事的。

他也是怕，今年公司业绩一家独大，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上热搜，他当然要守护公益这最后一块净土。

这次是他谨小慎微搞了乌龙，熟练地卸掉防备和心机，露出长辈应有的关切，“我知道两清了，这次吃饭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沈灼微笑，他根本不想来，也不想和袁微扯上任何关系，只是一次单纯的捐款，他根本没多想，可事情的走向貌似越来越复杂。

“贵公司似乎觉得，我这次捐款目的不纯。”

冯干哎哟一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很欣赏你，也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沈灼收回笑，做好离开的准备，“介绍的人，是袁微吧？”

“怎么会，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

冯干笑呵呵做闲聊状，也不在意这种初次见面的场合里，变成年轻人讨厌的多事长辈，快速把这口新生成的锅扣在蒋诵身上。

“其实是我们公益项目的负责人提出这次见面的，她想当面感谢你，我也推脱过，还说这种团圆的日子，你也不会有时间。”

见沈灼听得认真，冯干声音压低，极其诚恳的姿态，“因为她全年无休，只有过年这几天有时间，我这才尝试联系你，绝不是你想的那些原因。”

沈灼唇角勾起，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漏洞百出，“过年的话，那位负责人不用回家过年吗？”

“她啊，唉，没爸没妈的苦孩子一个…”

中年男人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未说完的话紧连着一声‘进来’。

沈灼下意识擡头，门轻轻推开，日思夜想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视线。

忽地，时间静止，连呼吸都忘记。

她也没反应过来，维持推门的姿势愣在原地。

一秒，两秒，三秒……

冯干坐在桌边，疯狂给蒋诵使眼色，见她不动，又看向沈灼，诧异的是，他也一样。

密闭的包厢里，两人之间自动生成结界。他夹在中间，久违地感觉到年轻时的悸动，吸引，这一眼，仿佛一幅尘封已久的画卷延展打开。

他轻咳一声，煞风景地打破氛围。

“小沈总，这位是项目负责人，她叫蒋诵，等会儿会把钱款用项告诉你，你捐的钱并不是数字，每一分都实实在在地用在贫困女孩的身上。”

沈灼突然笑了，轻声说：“谢谢蒋负责人。”

蒋诵眼神闪了闪，慢慢走到座位上，眼睛不离他的脸，“是我该说谢谢，谢谢小沈总的捐助。”

小沈总，是个新称呼，沈灼眼底含笑，和刚才的一身防备呈两极，冯干这种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

奇怪，他怎么还阴差阳错地成月老了。

菜陆续上齐，碍于冯干在场，她用最后一丝理智维持情绪稳定，可就算低头时，也能感觉到明目张胆的打量。

紧张，指尖陷进掌心里，毫无心理准备的重逢，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机械地完成需要做的事。

“至于剩下的钱，我想建图书室。”

沈灼认真听着，手指伸出去，停住转动的桌盘，她话说完，一盘清蒸石斑刚好停在面前。

冯干：啧啧啧，没眼看。

拉椅子站起身，“真是不巧，我突然有急事。”

蒋诵也跟着站起来，“什么急事？”

冯干笑呵呵往门边走，“回家吃年夜饭呗，反正你哥在南江，你也不急着走，账目明细你慢慢和小沈总说，你们年轻人，有的是时间。”

说完，门也应声而关。

话里的信息被沈灼捕捉到，他转头看她，“你是来找你哥过年？”

蒋诵坦然回视，“对，我每年都来这里过年，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

视线相交，分开的这段日子里产生的疲惫，悔恨，无望，和幻想，全都因为他，或她，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而烟消云散。

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沈灼别无所求。

他静静地看她：“既然回来了，那就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