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背风岗 >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2/2)

目录

她哼哼,“等不了。”

话音还未落,门就打开,一股湿热的潮气扑面而来。

沈灼裸着上身,身材匀称,很标准的男性骨架,精瘦的腰上缠着白色浴巾,刚洗完澡,有好几处因为匆忙没擦干,清亮的水渍顺着皮肤往下流。

他们谁都没想到距离会这么近,同时往后退了一点。

一早起来就气氛尴尬,好在沈灼是粗线条,看她在那愣着,催促道:“你不是急吗,给你腾地方还不进去。”

蒋诵瞪他一眼,小声吐槽:“你管我…”

出来的时候沈灼已经换好衣服,毛衣厚裤羽绒服,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她慢慢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窗外的世界被白雪覆盖,白得晃眼,她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早就对这壮观场景免疫。

甚至烦闷地说:“我的鞋会湿。”

她穿粉色运动鞋回来的,因为事出突然,没时间去买,昨天下火车时感觉寒冷的空气像细针似的扎穿网面。

沈灼挂断电话,皱眉看着外面的雪,“你别去了,坟在山上,你上不去,在这等我就行。”

“不行,我要去。”

沈灼很干脆地拒绝,“不止是鞋,你衣服也薄。”

蒋诵急了,“我出去买。”

沈灼奇怪地看她,“咋这么想去,没上过坟啊?”

“没有。”

“……”

到底没拗过她,沈灼拉着她去前台找丽桂姨借衣服,不挑不拣,能御寒就行。最后,蒋诵戴着狗皮帽子,深绿色棉大衣,黑棉裤,雪地棉,和沈灼一起从宾馆出来。

大门口停着一辆捷达车,吴玉东的胖脸从车窗探出来,大嗓门地喊:“这呢这呢,哎呦灼哥你怎么说走就走,可把我想死了…”

后门也开了,一个圆滚滚的绿球坐进来,他哎哎了两声,回头赶人:“大娘,我这可不是出租车啊,你上错了。”

沈灼绷不住笑了,顺手给他一拳,“瞎啊,这是蒋诵。”

蒋诵默默把衣领压下去,露出整张脸,吴玉东眼睛瞪溜圆,“我去,都说南方的水养人,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不是你都这么好看了咋还穿这么土的衣服。”

沈灼在旁边催他赶快开车,待发动机启动,才说:“回来得太急了,衣服薄,这些是借的,有就不错了。”

吴玉东的手抡着方向盘,车轱辘下大概压雪了,空转好几下才移动,他吸了下鼻子,赧然地说:“都怪我,这事儿早就通知了,我也没想到你爸压根不管啊。还是我二大爷上山看着了,闲聊时说一嘴,说满山就那一个碑还立着呢,我一寻思,这下坏了。”

沈灼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这样,吴玉东也不知道,反正上面下了命令,一定是有原因的,具体什么原因,他懒得想。

“你家都弄好了?”

“那必须地啊。”吴玉东一个一个数,“我爷我奶我大爷,我太爷太奶老祖宗,整整齐齐的全都平躺,等这阵风过了,咱再去扶起来,问题不大。”

蒋诵听到久违的东北话,这一路的匆忙疲惫终于找到落脚点,她靠在车窗看外面,冬天的街道本就行人寥寥,加上新下了雪,更是没什么人。

和记忆里一样。

那时她每天都从冰冷的房子里出来,走在更冷的街上,手冷,脚也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冷的,只有心是热的。

现在,她身心都热,借来的衣服很厚,在车里困着甚至出了汗。

她刚落下车窗就被沈灼发现,他正在路边小摊买烧纸,怀里已经抱着一捆,指着车窗命令:“关上,一会儿吹感冒了。”

吴玉东赶紧趁窗户没摇,把一大包金元宝塞到后座,笑着说:“等会儿上山你拿这个。”

蒋诵掂量着怀里的纸折金元宝,这能有半斤?大概都不到。

事实上,她连这个都没拿动。坟地在距离东林一个小时车程的山上,没有路,只能走田地。山高,梯田像没有尽头的白色楼梯,垄宽,需要迈超大一步才能跨过。

然而就算跨过去了,鞋也是踩在没掉小腿厚的积雪里。

越往上走风越大,两个男人在前面帮她踩好脚印,还没走到一半她就脱力,沈灼把拎着的纸扛在肩上,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

他力气很大,拽着她往上走,蒋诵想到是自己闹着非要来,只能咬紧牙关跟着。

到的时候,她小腿抖着,脸颊不知是冻的还是风吹的,通红的两坨。

吴玉东放下烧纸,从兜里掏出几条巧克往她手里塞,边塞边说广告语:“士力架,横扫饥饿,活力无限。”

蒋诵的注意力却都在被雪覆盖的土包上。

旁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墓碑,上面用红字刻着:爱妻杨芳之墓。

爱妻,爱吗?

她站在寒风中,脚下是纯白的雪,两个男人忙着干活,她抖着手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巧克力。

雪被清理成堆,土地冻得像石头一样硬。

沈灼蹲在旁边,嘴里叼着一根烟。

山顶风大,打火机按了三次才着,橙色光点闪动,他用烟头点燃三根香,一根一根插在碗里。

他静静地蹲在那,像有很多话想说,却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碑上的字。

怔了好久,才生疏地吸进一口烟,很快化作白雾吐出来,他借着吐烟的动作深深叹了口气,随手把被风吹尽的烟头拧进雪里,低声说:“妈,我来看你了。”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