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2/2)
只能甩出一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蒋诵回头,眼角还有些红。
索性坐起身,揣摩他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另有深意,“我又不是和他谈恋爱,他招人,我应聘,他给钱,我干活,哪里不对了?”
声音穿耳入脑,沈灼只听到’我又不是和他谈恋爱‘这一句。他吸吸鼻子,面色慢慢缓和,语气却还是端着的严肃:“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床很窄,她稍微探身就离他很近。空气微凉,她的长发随着动作丝滑坠落,发尾拂过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轻飘飘的痒。
四目相对,蒋诵就这样斜歪则身子停在他正前方,是他熟悉的执着:“怎么不说话?”
他抱起胳膊,“我的意思是……你脚有伤,得养好了再出门。”
蒋诵心烦地叹了口气,“就几个水泡,被你说的那么严重,好像截肢了似的。”
沈灼一听,脸拉得老长。
“我是你哥,关心你不应该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蒋诵就想起之前在宿舍里被她们三个公开处刑。关心是可以,得分怎么关心,像刚才的争执,以哥的身份根本说不过去。
“就因为你是我哥,才不应该这样。”
这句话一出,沈灼直接愣住,刚才还调高的嗓门,忽地低下去。
咬牙维持好脾气:“怎么不该,你说。”
蒋诵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顶到死角,其实也说不太清。她正处在行事不周全总是性急冲动的年纪,说话做事全凭直觉,心里想到什么就直接不经大脑说出来。
听他反问,她也有些懵。
是兄妹无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一路走来,他们早就拿对方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或许就是亲情?
她在记忆里翻找关于亲情的片段,以前看的影视剧,书籍,或者别的家庭怎么相处,关于亲情的画面很多,兄妹的却寥寥无几。
觉得不对,不应该这样,却不知道怎么说。
索性把聂小美说的话搬出来:“我是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隐私。”她顿了顿,想到那件昂贵的衣服,莫名底气很足。
“也应该有自由。”
她一口气说完,挺直脊背,直视他的眼睛。
沈灼皱起眉,他在想事的时候习惯性咬唇的里肉,眼神凌厉,表情罕见的严肃。
两人无声对峙,就算都坐在床上也是一高一矮,影子定在墙上,莫名有种僵持不下的气氛。
几秒后,他深吸一口气。
“自由?”
蒋诵点头,“你是我哥,关心我可以,但管着我不让我做想做的事就是不对。”
呵…他忽然笑了。
支起胳膊,手肘压在大腿上,特意探身过去,他的脸上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惆怅,语调竟有种苦口婆心的意味:“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
“知道。”
他另一只手钻进被子,触到脚上的纱布,指尖轻轻摩擦,不敢用力。
低声说:“我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健康,快乐地活着。”语气诚恳,字里行间把自己放得很低。
蒋诵的手抓紧被角,他说话的时候虽然直视她的眼睛,其实不是在看她,而是穿透她的脸看另一个人。
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灵魂仿佛被逼出身体,被迫飘到天花板上,她无力,失重,慢慢低头,看到床上对坐的两个人。
男人疲惫地看着女孩,女孩却笑了,她脸色有些白,发丝一缕一缕地湿着,看着很虚弱,却探身过去,苍白的手抚上男人的脸。
有些不舍,也有些快乐。
“哥,我一定会健康快乐地活着。”
蒋诵突然喘不过气,下坠,眩晕,再睁眼,沈灼就在面前。
四肢百骸透着凉意,他才不是对她说话,而是对那个早就死去的妹妹,她不过是他单方面虚构的承载体而已。
心情真是…糟透了。
她绷着脸,干脆利落地把脚收回来盘好,一字一句说:“沈灼,你这句话,是对你妹妹说的,还是对蒋诵说的。”
沈灼手指一空,擡头,正对上女孩认真的脸。
他没犹豫:“这不一样吗?你不就是我妹。”
说完,才反应过来,‘嘶’了一声,恢复平时的语调:“又直呼我大名是吧?”
蒋诵别过脸不理他。
刚才那句回答,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一样吗?如果她是沈雨,十多年前应该就死了,如果不是,那他怎么能这么认真地当她哥哥。
如果她真是他妹妹的话,那蒋诵又是谁?
她忽然找不到自己。
灯光昏暗,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隔壁的夜间活动准时开始。沈灼本要质问她说话怎么又没大没小,听到熟悉的声音,完全是下意识的,双手过去,扣在蒋诵的耳朵上。
她被迫和他对视。
他的手很有力,拇指下的肉刚好嵌合在她耳窝,刚才还明显的旖旎之音,瞬间被耳底自带的嗡鸣声取代。
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沈灼,你现在捂着的,是你妹妹的耳朵,还是蒋诵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