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2)
他还约了朋友晚上喝酒呢。
指着蒋诵冷声道:“那小孩,你别任性了啊,快点收拾东西走吧,我这就不留你了。”
……
沈灼这么一会儿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知道这辈子犯什么晦气,怎么净遇到这种人。
他一手拉住女人,另一只手去拽蒋大呈衣领,动作粗鲁,流氓尽显。
“行了,赶紧出去,我忍你们很久了。”
女人虽被拖拽,嘴巴却还痛骂不停,“死丫头,我就不该生下你,你天生就不是好东西,你下贱…”
一对三有些勉强,但沈灼还是把他们都推到门边。女人虽被控制,嘴上依旧占上风:“刚生出来时就应该把你掐死,好过你千里送b,贱的都没边了…”
一贯沉默的蒋诵忽然站起来,双眼通红地看着女人,从小懦弱到大的她生平第一次回击:“是啊,那你为什么没掐死我,是我求你把我生出来吗?我根本不想出生…”
“既然只想要儿子,就在怀我的时候去查性别,是女孩就直接打掉啊!”
“对,我就是贱,我早就该去死,恨死你们把我养这么大。”
“……”
连沈灼都愣住,看到因为激动眼圈通红的女孩,眼底一片了然。
怪不得。
痛苦终于释放,女孩的控诉震耳欲聋,沈灼趁几人愣着,用力推出门去,关门反锁。
隔着一道门,过了好久才听到一声悠长的痛哭,女人捶胸顿足地骂着,泄愤似的咚咚凿门,中间还掺杂着男人的劝慰声。
透过猫眼,看到房东推着哄着说今天都太冲动,冷静冷静再说,又是一阵大骂后,才互相推着拽着下了楼。
骂声在楼道里余绕。
他转头,看到蒋诵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眼神空洞,灵魂已经出走。这种状态,不就是初遇她时的木然。
之前还以为是父母不在了活不下去,原来是和他一样,有还不如没有。
室内烟味未散,蒋大呈虽然没说几句话,烟却抽了不少,地上散落着零碎的烟头。
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被瞬间湮灭,她再一次跌入黑暗,血缘关系是吸骨附髓的噩梦,一辈子摆脱不掉。
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有怨恨地责骂,她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活着受苦,为什么自作主张生下来,却不肯施舍给她一点爱。
沈灼突然拉住她的手,男人手指粗粝,掌心却温暖燥热。
他推开门,像什么都发生似的说:“怎么突然想喝点酒,既然你十九了,就别装未成年了,今晚必须不醉不归。”
她被拉着下楼,楼梯昏暗无光,她踩着他的脚印,虽踉跄着,却每一步都平稳落地,她说:“我才不喝。”
到底是喝了,她抱着酒瓶,坐在平房的小桌边,眼前的烤鸽子从一个变成两个,越变越大,变成吴玉东的脸。
他好像又胖了。
天璇着,地也转,窗外黑暗,漫天星光,渐渐地开始扭曲,像万花筒,像梵高的那幅叫做《星月夜》的油画。
眼前的人也奇奇怪怪,吴玉东仿佛开了大头特效,他撸着串,嘴里碎碎叨叨:“小妹,有话尽量说开,说不开也能理解,父母都有时代局限性。”
沈灼反手用筷子敲他头,口齿不清地说:“你他妈的,最近怎么总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文明词。”
吴玉东叹了口气,“人家怡然上大学去了,有文化,我是没机会了,只能自己在家看点书。”
“真有毛病。”
蒋诵忽然笑了,醉后神经被麻痹,还真感觉不到痛苦了。她鹦鹉学舌,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你真有毛病。”
吴玉东马上反击。
“不如你俩有毛病,一个二十啷当岁不找对象,一个十八九岁不上学,都跟爸妈有血海深仇似的,还真是天生一对。”
沈灼伸腿,在桌下蹬了他一脚。
“屁,这是我妹!”
蒋诵也一下子支棱起来,把啤酒瓶重重砸在桌上,人却顺着椅子越来越往下滑,软软甩出一句:“屁,那是我哥!”
说完,人也溜到桌子底下了。
酒精不止麻痹身体,还麻痹神经,她觉得自己变很轻,似乎飘在半空中,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白。
清风吹拂,一股麦芽味。
声音从遥远的地面传来,有些听不真切,耳边有脚步声,杂乱又没有规律,她不在意,安心地躺在独属自己的这片宁静里。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她不是蒋家的女儿,而是沈灼的妹妹,她没有被扔下河,而是被偷偷送走,几经转手流落远方,最后停在蒋家。
怪不得,怪不得都对弟弟好,对她不好,原来因为她是捡来的。
……
她倏地睁眼,熟悉的房子,熟悉的脸。
沈灼也刚醒,眼底布满宿醉的血丝,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无关风月,只是两个被遗弃的灵魂,无声对视。
梦境还未散去,蒋诵下定决心:“我不想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沈灼忽然笑了,眼底是摇摆后的尘埃落定。
他说:“就等你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