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2/2)
他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于浊仅。
于浊仅和秦绍都从词作上移开眼看他。
郝哥:“现在主微博热搜平台上的舆论已经倒向‘生迟9’,就因为她在狱中出版的那本书。”
秦绍接过舆情报告。
郝哥愤慨,从事经纪人工作这么久,他第一次见这么离谱的倒戈:“支持她的都是什么群体?怎么会这么默契,微博广场已经被她们彻底控制,而且最可怕的一点是,那些ID的背后都不是水军,团结得过分!是被洗脑了吗?”
秦绍把报告递给于浊仅,然后靠着沙发说:“‘我们要回到书里了,来跟你们告个别。’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
郝哥摸不着头脑,“一句废话。”
秦绍眉目慈祥:“是的,是废话,但是对于唯心主义者来说,这句话的影响力很大。其实从深层文学的用户数据汇报就可以看出,他们的主要读者年龄段在13-20岁,也就是初一到大三,这群孩子的思维方式很容易受影响,是实打实的唯心主义。看到一段感性的话很容易受触动,听到一些配了伤感背景音乐的话也很容易落泪,唯独说教一样的话、书籍,她们充耳不闻,在网络上圈地自萌,接受到的也就是单向思维,谁惹了他们所爱,他们愿意拼尽全力会反咬你一口。活到我们这个年纪,自然只会觉得他们幼稚、不可理喻,可他们却把所爱当成全世界啊。”
“而且近几年,有某些起了歹意的人混进他们的圈子带节奏,例如摘抄语句,以前的我们也就抄在笔记本上敝珍自帚,而时过境迁,你进那些读书超话看看,全都是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病句众多的句子摘抄,甚至还把它弄成了周边贩卖。只要能赚钱,那些人可不管他们是不是学生。而学生们想着能拿到挚爱也不管是不是被利用,只会感激有售卖口。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郝哥皱眉:“这群小孩子啊,被当成枪使都不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会惹得全社会抵制,不就是因为这件事的性质非同小可吗,这已经不再囿于作者和小说了啊?这群孩子能不能懂点事!”
于浊仅放下舆情报告,他知道自己的微博肯定被冲了,与“生迟9”粉丝的冲突已经不是第一次。
一年前就只是因为一次误会就不得不活成过街老鼠,更何况现下这种正主不在身边,粉丝们肯定会豁出去守住她的,毕竟,她们潜意识就是觉得“生迟9”被冤枉,否则也不会在判决出来后还蹦哒。
“小仅。”秦绍看着他叫了声,“对于‘生迟9’和你的事,其实一年前我就吩咐公司公关部门进行了证据收集追踪,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于浊仅微怔,这是他第一次见秦绍这么强硬,他一直都以为秦绍属于温和派,法律那些虽然动用过几次,但关于这种路人一看就知道跳脚的“生迟9”粉丝很可笑,用不着大动干戈。
秦绍竟然会这么在意。
秦绍似乎洞穿了于浊仅的想法,“我可不是老古董。还有,‘生迟9’对你所做的事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抛开她的作者身份,她还跟踪你了不是吗?”
“什么?!”郝哥不可置信地看向于浊仅,于浊仅垂下头,“我跟小仅这么久,都没发现过……”
秦绍:“因为她在你带小仅之前就跟在小仅身后了,恐怕小仅也不知道是谁,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放任,导致对方肆无忌惮。再者,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在她挪用浊仅的日常生活原创出小说并大获成功后,她就会产生高高在上的心理,不再屑于利用小仅,出现频率也就淡了不少。”
郝哥眉宇渐深,跟着于浊仅的这段时间,有时候他会觉得于浊仅很奇怪,会突然对着某个地方避而不见,或是眼神闪躲、身体紧绷。
那时候他以为于浊仅只是劳累过度出现了幻觉之类,也就没放在心上。而现在真相来势汹汹,让他一时接受无能。
秦绍:“所以小仅,这次很抱歉,公司将会越过你直接做决策,精准打击那些认为审慎好欺负的心理。最好的抵抗是威慑,只有我们趁着舆论巅峰作出回击,才会有下不为例。”
于浊仅看向秦绍,“我听从公司的安排、尊重公司的决策。”
郝哥看了于浊仅一眼,明明他一脸听天由命,自己却品出一种哀伤。
秦绍:“那么,都各司其职吧。”
于浊仅和郝哥一同离开,郝哥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就是哽在喉间。也是,就现在于浊仅的状态,他也没时间听自己的歉意吧。
于浊仅并不知道网络上发生了什么,他回办公区后就修改秦绍给他的作词建议,《奉陪》歌词稿件又被添上了多重色彩。
修改得差不多后,他回学校上晚自习,实践课期间,其实不是学习类的晚自习,而是观赏一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三天后写影评。
盛夏火烧云投下的火红铺满整座校园,同学们趴在走廊叹为观止,于浊仅跨进校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来了”,喧哗声瞬时停下。
于浊仅疑惑擡眼,几乎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像是被摁在砧板上的鱼,从来如此。
从来都只会揣着聪明装糊涂,把他推出朋友圈,因为他就是娱乐众人的朋友圈笑料。
纯音乐收尾的校园广播突然插播一段话:
「拜托了……拜托了!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恐慌到极处的熟悉音调走遍校园,于浊仅不可抑地连退两步,这是他的声音,是他每次被“生迟9”跟踪拍照时内心深处发出的求救。
那些人只会冷眼相待,就像现在。
想逃,想马上离开这里。
可不知怎么,如今他的脚步,他逐渐强大起来的内心不愿意让他再躲躲藏藏了,所以他被囚困在原地。
“你特么在干什么!!”
广播里传来姜劣的吼声,全校沸腾起来,于浊仅看到的景象确是大家对他指指点点。
姜劣:“吴叔!笃行楼A-5503有校外人员闯入!”
警卫室里的吴叔应声叫上同事出发。
“嘶——操!”
广播里的姜劣好像受伤了,紧接着「于浊仅求救」音频戛然而止。
于浊仅觉得双脚发软,很奇怪,以前他是可以跑得更快的,为什么现在只能乖乖在原地等着被宰割?为什么……
“姜劣……”
“姜劣………”
不在了,他不在了,他会在哪?
“浊仅?浊仅!”广播里姜劣压着焦急,尽量用轻柔的声音呼唤他,“慢慢呼吸,然后擡头看我,我马上就来!”
广播被切换到歌曲,是于浊仅以圭臬为笔名作词的《笑自己》,哀怨的歌声却在挣扎,像极了从笃行楼五楼飞奔向他的姜劣。
「笑自己喜欢蝉鸣 /嘶哑的歌声明明在报警
笑自己喜欢朝霞 /铺出的绸缎明明在自刎
笑自己喜欢少年 /肆意的笑容明明在求救
你很好/你很好/我只是在笑自己……」
申溯拉肚子,听到广播里于浊仅的求救声,恨不能直接冲出去。
好不容易在焦急中提起裤子,在嘈杂的廊道搜寻于浊仅,不见人影,往下一瞥,他孤零零地蹲在操场上。
从来没有,哪怕曾经是玩得多亲密的同学,从来没有哪一个敢在他被观望的时候伸出手。
申溯捂着又咕咕叫的肚子,第二轮恐怕又要开始了,只好忍着,额角渗出汗,走了五步不得不停下来,好在看到了飞奔的身影。
姜劣,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存在,总是能及时出现在于浊仅身边。
特么的,他们是情侣!
申溯总是忘记这个雷击他的事实。
咬着牙返回厕所,在关上隔间门的时候,门外爆出惊呼声。申溯一拳砸向门,下一秒被翻滚的肚子卸了力气,徒劳无功。
“天!!这是什么情况!”
“广播里喊救命的是于浊仅吧?”
“是啊,他所在的公司发布的。”
“这是有多喜欢啊!竟然特么的接吻了?!”
在惊呼声中,操场上的姜劣和于浊仅拥吻。
这显然让涉世未深的学生们开了眼,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幸好学校领导不在。
年级组刚开完会已经回家吃饭。
“姜劣!!”吴叔和同事压着闯入者下楼,走到操场就看到了这一幕,本来还郁闷怎么学生都破天荒地站在走廊起哄,没想到是这样。
姜劣只是搂紧人,继续吻着怀里颤抖的人。
吴叔臭骂了一声,吩咐身后的同事,让他们先把闯入者交给警察,然后朝姜劣走过去,“姜劣!!”
“姜劣……”于浊仅不再颤抖,只是胸膛剧烈起伏,把头埋在姜劣颈侧,像是累极了。
姜劣蹭了蹭他的脸,“我在,没事了。”
然后把人抱起,朝校门口走去,迎面碰上吴叔。
吴叔动肝火要把他狠骂的心霎时就凉了,这并不是他所认识的姜劣,眼神冰冷,那是怪罪,怪罪自己让校外人员闯入学校,伤害了于浊仅。
这一次,姜劣没跟他打招呼,连个头都没点,只是留下一句晚:高三(6)班姜劣和高三(7)班于浊仅请假去医院,晚自习无法参加。
然后紧抱着于浊仅走出校门。
“卧……槽!”
“录到了吗?录像了吗?”
“录了!操了,他俩接吻好有感觉,在破碎,也在救赎!”
“是吗!全高清传给我!”
“啧,好心提醒一句,不要发到网上,否则可是会被律师函警告。”
“知道知道!”
………
姜劣抱着于浊仅坐在车里,司机皱了皱眉,怎么少爷又抱这个人?
后视镜里的姜劣神色严肃看手机,三个小时前,审慎娱乐公司针对“生迟9”粉丝造谣一事发表声明,声明提到:
「我司旗下艺人于浊仅并无任何品行不端,相反,经过长达一年的证据收集,我司现向社会公布网文作者“生迟9”跟踪、威胁于浊仅,并以于浊仅和其爱人为原型创造出《断舍离》等证据。」
证据报告共计300页,包括每一次被偷拍、跟踪的照片,被邮件威胁的源文件,以及路人拍到的于浊仅躲藏的视频:
「拜托了……拜托了!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狂奔的于浊仅像个被追杀的少年,无依无靠,不敢回头,只能不停话语求救。
拍摄者接受了采访:
「那天天黑得早,又接二连三发生刑事案件,大家都不怎么出门。我饿得厉害,到信络公园附近买吃的,突然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狂奔而来,以为是案件的嫌疑人,因为我自己身体的原因,不敢出去帮忙,所以就躲到一旁偷偷拿出手机录像。当时男生经过我面前,那不停的求救声像刀一样,一下一下落在我身上,而后面的人穿着黑衣、戴着黑帽,擡着摄影机不停拍摄。等他们走远后,我拨打了警察的电话,又和警察追上去查看了好久,但两人都不见踪迹,街道摄像头也没拍到两人的脸。之后也没有出什么事,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后来在微博上看到于浊仅,才知道他和“生迟9”的事,一次次被污蔑,可怜这孩子,所以就把视频发给了审慎公司。后来没下文,我还以为审慎公司不过是吸血公司,觉得愤怒。但大半年过去了,审慎公司用让对方绝无反击的方式发布,也就没有遗憾了。真心祝愿于浊仅能够好好的,也呼吁广大民众不要无缘由毁一个人,因为重塑很难,有些甚至就此死去。」
“姜劣……”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姜劣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说,“没事了。睡会儿。”
于浊仅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