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逢生(2/2)
再过个几年,待自己地位巩固,萧耒便会暴毙而亡。
名正言顺,无可挑剔。
“逼宫?”萧予寄语气里尽是嘲讽,“呵呵,朕自问待你不薄,这国舅爷给你的官权还不够,你要反天是吗?”
“高权大势皆人人所向之,老臣不过遵循着万物规律。这位置,萧家坐得太久了,是时候该换一换了。”张齐敬说这话时倒是理所当然,全然不像乱臣贼子,“老臣给皇上一天时间考虑。是搭上昭王和自己的命用那几万禁军搏上一搏,还是想留着命退得体面些,全凭皇上一念。”
萧予寄失神地落座,无言半晌。
先前张齐敬做的那些烂事,他多少有所耳闻。
至今未动他,原因有二。
一来有一层亲缘关系,虽不算亲厚,但毕竟与皇家相关,若出了事多少还是会顾及。二来,张家在朝中势力不可低估,确实不是铲除的最好时机。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见识到了张齐敬心狠手辣。
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久后宫里的另一头,范淑章望着报完信离去的小太监背影,而后擡头往天。
她坐在窗前,眺望着欲摧的诡云,喃喃道:“终究还是,不如意啊。”
旁边的一个宫娥正给她剪着白发,满脸疑惑不已。
自从方琴死后,她身边的人就换成了这个名为翠玲的丫头。
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翠玲坦言说道:“娘娘,奴婢不明白。”
范淑章目光未移:“你想问哀家,为什么这般执着?”
“是,既然娘娘是皇上的母亲,为什么非得走这条路?”
“哀家从来都没想过要从他手中抢走什么。哀家只是——”范淑章回想着摆了摆手,择了另外的话,“总得有条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得以安心。哪怕你有个高位虚壳,也会任人欺压。这世道,权势傍身,才能过活。”
翠玲听完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哀家这一生,身处满山迷雾,连自己都快要看不清了。”她伸手想要够住什么,却又忽然顿住,终究只是笑叹一声,“这黄粱梦就要醒了吗?那让哀家一直活在梦里吧。”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作缓慢地卸下满头的朱玉金钗,转头递了一支给翠玲,吩咐道:“去准备白绫,给阖春宫挂满。剩的,也留在这里吧。”
宫外人见了这围宫阵仗,前些天被曜凌关捷报安抚完的心又开始惶恐不安。各官员被控制了不少,没人知道那高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的刑部大牢,也比以往热闹不少。
萧予霖正给自己伤口处上药,那是前几天魏忱来顺手带给他的。
这倒是不免让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被关押的时候,谁也没想过时隔多年会场面重现。
牢门落锁,张骓期同往日一样来此,只是身边多了几个陌生面孔。不是狱卒,而是军中人士。
“问王爷安。”他尤为好心地躬身一礼。
“张束则。”萧予寄将药藏起,他眼也不擡,声音极轻,“这阵仗,怕不是来提审罚刑的吧?”
“王爷确实比龙椅上的那位聪慧。”张骓期哼笑一声,语气轻蔑,“下官是来送王爷上路的。”
萧予霖面上不做表情,只是语气多了几分嘲意:“到底我的好哥哥想要我的命,还是你张家想要我的命呢?”
“王爷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所以,”萧予霖擡眼,“你们走这一步,是已经有十成把握了?”
张骓期递给他一个白瓷瓶:“这些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萧予霖没接,只是定定地望着它。
张骓期见他没有动作,又劝说道:“王爷还是乖乖认命吧,朝中各位同僚大多都自身难保,已经没有人顾得上王——。”
“张侍郎,不知鄙人可有资格保下离幽王?”
一道清朗声音传来将张骓期打断,他闻声回头,只见松形鹤骨的一人立在牢门处,正低头打量着手中长剑,没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时松一身松灰劲衣,高冠马尾。他已经很少穿劲衣束马尾了。
张骓期见了他倒是喜上眉梢,毫不隐藏自己的心思:“正愁找不到你,这就自己送上门了?”
“送上门?”时松轻笑着重复了一遍话尾,蓦地将岁椿收回剑鞘,视线落到他身上。
张骓期没从其中捕捉出什么,他看了看时松左右,嗤道:“还是一个人?你是真不怕死啊锦成王。”
“我要是不怕死,”时松顿了片刻,“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那我送两位王爷一程如何?”张骓期说着就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若不是见不得光,此后我张束则怕也该是位流传千古的历史人物了。”
时松却仍不为所动,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思忖道:“这样吧张束则,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束手就擒,要么被我打一顿再洗颈就戮,自己选。”
张骓期对于眼前这个必然的失败者胸有成竹甚至口出狂言的行为很不理解,他只能理解为时松疯了。
他不打算与这个疯子多费口舌,手上一动就要抹脖子。
不料时松早计算好似的一扭头,低首旋身避过刀锋,闪至旁侧,甚至百无聊赖般伸臂开了个肩。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时松也不知朝谁摆了摆手,语气平常道:“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