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2/2)
两军奋力厮杀,兵戈铁马无情践踏尸骸,血洒天线。为家国抛洒头颅者撑着回家的执念,悬着一条命打杀一场又一场。
暮色昏沉下尽成血河,战争却仍未止。
柏秋行战甲看不出本色,披风只剩褴褛半截,半张脸都是血污,墨发缕缕凌乱,握刀的手因乏力微微颤抖。
他正与一人对峙着。
何九长戟一指,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讽道:“小白脸,就是你放火烧了我寨子,我如今坐到这里,还得多谢你。”
柏秋行忙于对付近身的南疆士卒,没心思同他“叙旧”,也无精力与他闲话。
直到周围的人都被解决,再无人敢近身时,柏秋行才将目光投向他处。
他驱马奔向何九,用着只有自己听清的嗓音念道:“后齐的背叛者,该死。”
无形中,仿佛也有人跟着他的狂奔而转身。不过只是一瞬几近错觉的念头。
何九支起长戟相挡,刹间转守为攻,次次攻向命门处。
就在柏秋行驾马旋身躲避时,体力不支直接从四阳身上倒下去,与满地尸身融为一片。
何九不给柏秋行丝毫喘息之机,举起长戟,猛然向他捅去!
“去死吧!”
——
曜凌关大捷的消息是十多天后才传到苍平的。
彼时时松刚与北夏使臣三轮谈毕。
他看得出来,北夏不知道后齐内部状况到底如何,自是不敢贸然出兵。他们只是看着南疆事变才蠢蠢欲动,几番试探。
于是时松便三句话不离魏远来处处打压,又详谈了商贸利益,愣是说了几番路往盛兴。
北夏本就动摇不定,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了具体的偏向。
真就像时松所说的那样,若是好好经营两国的通商口,也有繁茂之机,也可作为国之经济的重要财源。
两相权衡之下,最终妥协,签订和平往来条约。
往后的日子,也暂时能安分些了。
月亮刚升起来,微光倾泻于四方院,与木槿花树交织成斜影映在泥土之中。
晚风过,将连廊笼中火影窜灭。北方的风不似南方柔和,分毫不见春日的暖。
时松同北夏人打了好几天交道,事毕后刚喝一口水,正准备睡下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进。”
进来的是一个禁军,时松认得他,范知善的左膀右臂。
他不知道此人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姓王,其他人都唤他虎哥。
“王爷,”王虎端盘进来弯身一礼,“换茶了。”
时松早有预料似的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也不阻他。王虎换好后,还顺手给他倒上了一杯。
不知为何,王虎递茶的手微微发颤,想要掩藏的心虚忐忑全然暴露在外。
时松接过来上下打量片刻,而后毫不犹豫地全倒在地上,敛眸道:“叫你主子来。”
王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听见他发话忙不叠跑出去了。
只片刻,房间里的王虎便换成了范知善。
他一踏进房门,时松便提起茶壶,蓦地松手。
啪——
磁壶落地成碎瓣,茶渍四洒,茶叶静静地躺着,像是被揭穿的阴谋,无处可躲。
时松蹲身,隔着帕子拈起茶叶闻了闻,头也不擡地问道:“我若喝了,还能活脱脱地站在这里吗?”
范知善朗声道:“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
时松扔掉帕子,起身拍拍手:“别装糊涂。范誉非,你太着急了。”
以往都是统领统领的叫着,时松还是第一次叫全了他的名字。
范知善倒是毫不意外,他低头一笑:“王爷这一路,装得不辛苦?”
从与北夏谈判开始,他就知道,时松此人决计不简单。对局势的分析和针砭时弊,以及对北夏算盘的分解,可不是一个纨绔能想得出来的。
直至那时,他才明白了范淑章为何要让自己亲自来料理这个人。
时松想起在桐州范彻景说的那些话,没打算与他撕破脸皮:“井水不犯河水不好?”
“井水不犯河水?”范知善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嘲讽般笑了笑,“那王爷为什么就不服命呢?”
时松好笑道:“服命?什么才是我的命?谁规定的被人所害就是我该有的命?别人容不下我活我就该死?”
“王爷装了一阵子糊涂,我不信真变糊涂了。”
“范誉非,”时松负手而立,极轻地摇了摇头,微扯唇角,“这不是我的命。”
范知善没有执着于同他纠结“天命”的问题,而是想起什么来一转话锋:“对了,王爷还不知道吧,曜凌关大捷,蛮子退兵了。”
时松脑子飞速思考着,曜凌关大捷?那说明柏秋行成功了?!
他欣喜情绪还未来得及冒出头,就又听见范知善说了句锥心刺骨的话。
——“柏子濯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