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纸(1/2)
窗户纸
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漫长,让柏秋行难以消化。
时松丢下一句话走后,他就愣坐在原地细细琢磨着时松的那一番话。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彩绳,那是不久前出使黎古的路上,时松给他戴上的。
但现在已经被血染成全红色了。
那时候没意识到多重要,只是觉得很稀奇,现在把话说开了倒是格外珍惜。
正出着神,牢门第二次被打开了。
来的人不是张骓期更不是时松,而是萧予寄身边的太监王贵,这倒令柏秋行吃了一惊。
王贵一副典型的势力小人样,谁得意巴结谁,谁势落背刺谁。
现在萧予寄钦点放出柏秋行,那他自然不可懈怠,更是舔着脸上去嬉笑言道:“咱家奉命亲送御史大夫回府,这几天让大人受委屈了。”
柏秋行疑道:“回府?”
“对,大人无罪了。这得多亏……”想了半天,王贵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时松。
方才他一直待在殿里,二人的拉扯他都见了听了,但从那一番话来看,萧予寄没有要将时松身份大白于天下的意思,便只得道:“多亏大人府里那个公子,好说歹说,圣上才松了口。”
柏秋行知道,这绝对不是时松去好说歹说就能逃过的灾。
他起身定了定:“他人呢?”
“在后边呢,估计就要到了。大人先随咱家走一步吧,咱家好回去复命。”
“多谢公公。劳烦公公去柏家叫一辆马车到宫门口接应,就当将柏某送了回去可好?”
王贵神色犹豫,为难道:“那大人……”
“柏某只是放不下心去看看,”他捞起宽袖,手臂的伤痕历历可见,“绝对不会给公公添麻烦。”
王贵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自己也伤得这般重,时松怕更好不到哪儿去,万一死在路上了都没人知道。
王贵不是不会通融的人,便笑道:“大人发话哪儿有不好的,咱家这就去。”说完忙不叠领着小太监往柏家方向去了。
柏秋行现在脸色不太好,不仅是因为这满身的伤,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赦免。
他想知道,时松到底干了什么。
刚出刑部大门,就被一人拦住了。
张骓期神情复杂,“不服”二字尽然挂在脸上,哼笑道:“柏大人还真命硬啊!”
柏秋行讽道:“张侍郎过誉了。”
“今天那个叫时松的给我说了好一通,我当他忠诚到要以命换命,没想到圣上不仅放了你,还留了他一命。”张骓期脸上尽是不悦,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中套了,“现在看来,我倒是小瞧你主仆二人了。”
柏秋行不作声,前行几步与他擦身,忽而又止住,侧首问道:“所以你们这一局,原本要将的人是谁呢?”
张骓期不言,偏头与他相对,眼里尽是难遮盖的恨意,最后还是扯出一个笑容:“圣上既已赦免大人,大人还是尽快回吧。”
柏秋行提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是王爷吧。”
这句话,他用着肯定的语气。
张骓期都快被气疯了。早知如此,下狱的第一天他就该将这两人往死里折磨。
但此事确实怪不得他,饶是谁也没想到,这么大一盘棋局,不仅没吃掉萧予霖这个原本的目标,也没将阴差阳错被牵扯进来的柏秋行弄死,就这么被时松毁了,最后倒成了竹篮打水,当真过于可笑了。
就连柏秋行都认定的一场死局,被时松盘活了。
高墙甬道下,宫灯高挂,燃照着石板路。灯中一人探扶红墙,缓缓行之,与夜巡卫兵错身。
时松走一路歇一路,他感觉自己身心力竭,恨不得就地睡过去。出了宫门实在受不住,找了个拐角石阶坐下了。
他靠着砖墙,回望那缀着灯笼的朱红高门。高门红墙挡不住里面的一片灯火辉煌,却从里遮盖住了外面的落寞。
那道墙不仅是表象的砖漆,更是无形的屏障,将天下划分为二。
里面关住了财富、权力、地位。
外面,是暗不见底的丑陋恶毒,还有与之相反的善良美好。复杂而又简单,邪恶而又单纯。
而这些看似无比罪恶的一面,却是墙里边从骨子里就滋生有的。
时松收回思绪,又擡眼望了望天。
雨过晴夜,月满街瓦,星宿片片缀着,只见最亮的那颗星闪了闪。
他痴痴地望着,想着,总有一天,那颗星星会衰落,会被更耀眼的取代。他又将视线落到那红墙处,这堵风光无限人人向往的高墙,总会被打破。
时松还走着神,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直到身旁突然坐下一人来,他才陡然一惊,醒过神来。
柏秋行坐在他身侧,就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去,语气平淡道:“打算看多久?”
时松见是他便笑了笑,和平时一样招呼道:“大人。”
“在想什么?”柏秋行收回视线看着他。
“在想——”时松佯装思索片刻,“我们终于躲过一劫,是不是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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