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2)
重逢
甫一见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沈是初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一步,两步,三步,沈是初缓慢地靠近病床上安静睡着的人。
任由眼泪流下,打湿口罩,沈是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过了好一会儿,沈是初终于嗓音滞涩地开口:“他,他怎么了?”
许苑抿了抿唇,说:“哥哥,你不用担心,医生说我哥睡够了就会自己醒来的。”
沈是初转向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许苑顿了顿,说:“我哥说,以后见到你,可以叫你哥哥。”
沈是初闻言愣了下,低头,探出指尖轻轻碰了下白京平的脸颊,温热的,比自己的指尖温度要高些。
许苑转身,拉上程博尔的衣服下摆,两人一起走出病房,后者带上了病房门。
沈是初缓缓摘下口罩,放在一边,擡手擦了擦眼睛,坐上了病床边的凳子上,就这样静静地,心无旁骛地盯着白京平沉睡的面颊。
过了好一会儿,好像终于确认够了白京平正真真切切地在自己的面前后,沈是初擡手轻轻抓住了白京平的手指。
白京平温暖的指尖触碰到沈是初手上有些狰狞的疤痕,后者感觉有些痒痒的。沈是初轻轻道:“你知道李白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吗,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那个时候,我无意之中发现了一首诗,也不知道算不算诗,就当它是吧,后来我特地去查了下,没找到作者,是网络上的人续编的,续的就是李白的这首诗。有很多人觉得续写的那些内容经不起考究,是狗尾续貂牛头不对马嘴什么的,但我就觉的很好,非常好。”沈是初看着白京平紧紧闭着的眼睛,认真地说。
紧接着,他又带着些自嘲地笑了两声,“也许我就是没什么深度吧,我的思想情操好像一直都不太行,高中的时候作文最高最高也才62分,还是一次小周考,不像你,写个一类卷的作文好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容易,这真的是天赋问题了,我高中那会儿……就是在你,在你走之后的那些时间,我把《人生哲思录》都背下来了,那本书真像个砖头,沉得要死,我当时就想,这本书你要是能转起来我叫你爷爷都行。”
他停顿了几秒,轻轻呼出一口气,眼泪一直无声地流着,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是初用拇指轻轻拭去,又哭又笑道,“你看我说到哪里了,又偏题了,怪不得我都这么努力了作文还是那么点分数,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噢,想起来了,讲了这么多废话,我连续写的内容都没告诉你……我去J三角执行任务之前,上级让我自己取一个名字。我告诉他,我想叫海蓝时。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说,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
“白京平,我真的,很想你,想见你。我想要每天晚上睡前都能跟你说一声晚安,告诉你,只有跟你说的这句晚安里才有我爱你的意思,别人的都没有……”
病房外,明亮的日光从宽敞的窗户中打过来,打在沈是初的脊背上,透过白色的衬衫可以看到他单薄的脊背和过分细窄的腰身。
白京平极轻地吸了口气,擡手回握住沈是初的手指,指腹很轻很缓地蹭了蹭沈是初手上的疤痕,像是一个痴狂的艺术家面对一个伟大而易碎的珍贵藏品那般小心翼翼,他哑着嗓子开口说:“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你,醒来也有你,小初,我想以后每天都这样,过去想,现在更想。”
沈是初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呆呆地看着白京平。
白京平拉起他的手指,目光在上面定了一会儿,接着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指腹一下又一下轻轻剐蹭着凸起发硬的皮肤,微微地皱着眉:“听他们说,这次一举剿灭犯罪团伙的巨大成功,最大的功臣是个傻小子,在大二接到组织的委派到J三角打入了一个贩毒集团,执行卧底任务。代号,白鲸。”
沈是初终于干咽了下,缓缓探向白京平的脖颈间。直到现在,沈是初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想念这个声线。较之十年前,沈是初感觉他的声音并没有变化多少,再加上十年的跨度实在太大,这些微末的变化就更显得微不足道的。
样子也是,鼻翼旁小痣的位置也和沈是初记忆中的一摸一样。
好像有什么神奇又美妙的力量,将这厚重的十年压缩成薄薄的一片,沈是初将指尖触到这层薄片上,触感分明的感受到了另一头的形状与棱角。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起来,是那种狂喜之下的不真实感,“我......我——”
两下敲门声,沈是初手指在白京平脖颈间的皮肤上一颤,打断的前者微启的双唇,在他想缩回手指的那一瞬间,白京平擡手按住了他。
浓郁的排骨汤香跟着开启的病房门,缓缓穿透长方形的结界。下一秒,沈是初猛地甩开白京平的手,冲也似的跑进了卫生间,“砰”一声带上了门。
程博尔和许苑紧跟着从不远处小跑过来,程博尔朝卫生间看了一眼,又转向刚刚自己拔开针管从病床上几大步跨过来的白京平,快速道:“pdst,狗鼻子似的,一闻到肉腥味就这样。”
白京平的双眉皱得更紧了,转头看向提着保温桶的老人,顿了下:“姥姥。”
盛开华转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似乎她的眼睛能穿透这扇门望见什么似的,俄而缓缓开口:“那个‘白鲸’,是他?”
白京平握着被锁得死死的把手,紧了紧手指,点了下头:“对,是他。”
盛开华:“......”
沉默中,时间像是被拉长了几十倍,一门之隔的干吐声,像是要把心和血都呕沥出来,让人听着就胆战心惊。
约莫过了七八秒后,许苑揽起盛开华,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姥姥——”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盛开华摆摆手打断,盛开华终于把目光从病房卫生间的这道门上移开来,很长地呼了口气,走出几步将保温桶上的塑料袋扣紧了些,将它放在稍微远些的地方,这才看向白京平,问他:“如果不是他,你还要睡多久?”
白京平的注意力全都在卫生间里的沈是初身上,闻言有些慢半拍地转头:“......”
“你这样做,是想让我心疼你然后不管你们吗?”盛开华眼神中不乏一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不是,”这次白京平回答得很快,“我只是想把手头上的工作全部做完,然后一心一意去陪他......”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强大,又实在舍不得放弃深夜陪伴沈是初的时间。
白京平的手指蜷了下,继续说:“十年前我之所以会离开,也不全是因为您的反对,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被解决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他。”
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情况,盛开华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只是沉默了片刻问:“你之前说辞职去b市的时候,知道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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