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2/2)
林园广阔,再加上小鹿故意隐藏,让他自己找,可能找到天亮都找到,但凌霄的藤蔓遍布园中,有他帮助,一定能早些找到小鹿,将它送回《鹿王野》中。
在谢荷翁不停的央求下,凌霄歇了心头邪火,“不是我不帮你,我能感知到它的位置,可它身怀利器,我抓不了。我哪怕告诉了你位置,以你的速度也追不上它。”
谢荷翁正要开口,被凌霄堵了回去,“别想着找阿善奴,她这几十年苦苦压制修为,廉白真君出关,她好容易能闭关突破,你可别为了一头鹿而跑去害她。”
谢荷翁脑中灵光一闪,清晨橘猫厨师对阿善奴说的那句“不会打搅到你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在见到鹿王角后那么开心,是不是因为此前知道自己要闭关,曾担忧过他的安危?
想通内中关节,谢荷翁想去找阿善奴帮忙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自己追赶不上,阿善奴不能惊动,凌霄又无能为力,找秋宫?他估计会当场给小鹿签一千年的卖身契!
至于廉白真君?一个前台,拦着老板,让人家帮忙找丢失的猫?他哪儿来这么大脸呢?
“别想了,回去关门睡觉,别在外面溜达,”凌霄见他不走,勉为其难道,“去吧去吧,我最近都值夜,有危险我会警示它的,就当园子里养了个观赏宠物。”
在他的催促下,谢荷翁心事重重地走了。
而此时,秋宫的石楼内,灯火通明,昂贵的香料被点燃,香气四溢,装满珍宝的箱子一个叠着一个,铺满大堂的中央。
秋宫站在这些价值连城的财宝面前,向前来巡查的廉白真君躬身行礼,“真君,这是韵海楼过往一百多年积累下来的收益,请您过目。”
身着黑袍的廉白把玩着手里一截褐色的骨头,一心二用听着秋宫的汇报。
这一截骨头历史悠久,传说乃是旧神之战时期流传下来的巨鹿骨,一日之前,它还挂着鹿王惊夫的脖子上。
鹿王之事已了,这骨头本该被束之高阁,然而廉白真君在这截骨头上,感知到一股莫名的恐怖的气息,将他心神引动,无法释怀。
这气息放不下,又想不起,实在叫廉白心燥难耐,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着十分重要的,可能关乎他生死道途的秘密。
报完账,秋宫又说起阁内事务,顺便提了一嘴入店不久的那个幼崽——谢荷翁。
“真君,何种情形下,您铸造的鉴真会无法识别一个种族呢?”
这个问题,终于拉回了廉白的注意力,“我非全知全能,鉴真不过是汇集各代先辈的见识,刻录下的各族图鉴,先辈与我未见过,自然就识别不出。”
“那真君可要见一见他?”
这个谢荷翁,昨日惊夫与荷花精都提过他,今日秋宫又提,“他是何来历?”
秋宫三言两语,将谢荷翁来历道出,并给出评语,“此子年纪小小,狡黠多慧。”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对于谢荷翁的处置之法,秋宫早有预想,故而张口便道:“来历不明,不敢言处置,只等万界渡口重开,让他随亲族离去。”
那便只是一个过客,存有烦心事的廉白不欲多管,哪怕是好奇他的种族,闲时一见便可,无需刻意。
堆积满室的珍宝,历来只为查账之用,廉白从不取一分一厘,他自有积蓄。而每次重逢相约查账,也不过是双方各尽本分,不得不为之。
查完帐,廉白看着石楼内到处摆放的珍宝,昂贵而不耐旧晒的幔帘,价值千金的名贵香料,他终是忍不住道:“秋宫,驱民从欲,罄物奉己,乃是危亡之兆。相较于百年之前,你更小了一寸七分。”
他们来自同一片海域,同一个王朝,又还存在着一份特殊的关连,情分非比寻常,这让廉白不得不出言告诫。
他们都晓得,当返老还童至婴孩时,秋宫便会死。
“听闻,韵海阁内旧仆五十余,皆为你撙裁?”
秋宫躬腰站着,显得更加矮小,“我不放心后来者,故派遣旧仆携金出游,寻访陛下。”
陛下?想到先帝,又想起秋宫的夙愿,一阵无力涌上心头,廉白指着满室琳琅,“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在广散钱财去寻她?”
万界如星屑,往事过千年,跨越时空去寻找一个妖皇,这希望何其渺茫?他以为秋宫早已放弃!
廉白有些动了肝火,道:“我将旧仆尽数交于你,是为让你分权分责,有空修行,可你做了什么?将他们全部遣去寻找,偌大韵海楼,竟只剩下了两三个仆从!你当知晓,凡是亲力亲为,只会加速你的衰亡!”
这番话中拳拳爱护之心,秋宫怎会不知,他无颜面对,只将小小的脑袋垂得更低,“真君,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找回陛下,重伴圣侧啊……”
“执念为枷锁,你自己斟酌吧。”
开口相问,更问出一桩烦心事,廉白一甩袍袖,寒着脸走了。
等到廉白真君远去,秋宫绷直的腿泄了劲,跌坐在堆满珍珠的箱子上,他翻身紧抱那口宝箱,喃喃自语,“如果执念都没有,命途漫漫,该多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