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疯狂的魔法师(2/2)
“黑白魔法师这个分法根本是胡扯,毫无依据,这两个是一样的同源!”
“只不过方向不同,就像左右路标!黑白魔法彼此敌视,把学习对方的魔法视作是对自己学识的背叛。”
“我倒是知道一个没有被写进书里的趣闻,一个可笑的真相:最初黑白魔法的区分是根据他们法袍的颜色!”
“你知道,我们这里植物染料太少,染出来的法袍颜色不均,难看!所以他们指定黑色的魔法袍,黑色不容易出错。白魔法大陆的魔法袍颜色相对丰富,纯白倒成了高贵的象征,黑白魔法师的区分只是这样而已!”
阿曼多跑到黑板边,擦掉上面的字迹开始书写,嘴里念叨,他要求何塞看他的黑板,特别要他注意看数字的变化:
“假设,每一次用出的魔法存在一个最大的魔法能量值。”
“过来,走近点儿,你看到了吗?在这个假设里,如果人用不出魔法最大能量值,那么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最大能量值’只能删除掉。”
阿曼多用袖袍擦除了刚才的大数值,重新写上一个小数值,然后不断用斜线划掉:“调低这个能量值标准,对,这个数值一直在调低——变成现在的低数值,这是现在的平均标准。和刚刚理想的数值相比,是不是非常低?——失望吧?”
“我们的魔法就是这样,限制在各式各样的条件里,在最笨最愚蠢最没有效率最畸形的那一个数值里!”
“不仅如此,按照目前的标准,能量值还存在一个曲线:哪怕是曾经最具威名的魔法师,只要衰老、生病,他的魔法能量值会减弱,直至消失,然后被扫进垃圾堆里!”
阿曼多乐得挥舞着双手:“哈哈,我说过‘人被自己困住了’,我早就说过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但我的公式可以让这个‘最大能量值’存在,成为现实!”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的公式向我呈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太完美了,那是一个用之不竭的状态,不论你是不是衰老、生病,每一次的使出魔法,都能达到最完美的能量值!”
“你从这个算法反过来看我们,是不是?人——人被自己困住了!人被自己的弱点挡住了视线!”
“没错,我的确知道如何超越‘现在的魔法’,可我还不能告诉你,我还没有完成这个公式,等着吧!它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现!不用太久,所有的书籍、国王、元老都将讨论我的名字:阿曼多!”
说到这里,阿曼多小跑起来,这点路他跑得气喘吁吁。
他跑到角落里一个像杂物的地方,拍拍用羊皮卷积累起来的高高堆垛,自豪地炫耀他的珍藏:“年轻人,我正在写一部《魔法百科全书》,暂时这么命名。这是一本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书,我将从魔法最初的时候谈起,这些内容根本没有人敢涉足——一个个懦夫,只有我敢写!”
“不过,连我写起来也充满困难。我一想到这件事,肩膀和脖子就沉甸甸的。但是,我将成为一个方向,一个指示,不论我是错误,还是正确的,人们必须谈到我,研究我,骂我,崇拜我!因为我是书写魔法源头的人!后世的人将不断称呼我的名字!阿曼多!”
“刚刚所说的内容不过是我的书里一小部分,我不能告诉你太多,我要靠这部书得到一些东西……我正按照我的计划步骤做一些事,看到那些设备和机械了吗?好的原材料太贵了,这是步骤最关键的一部分!胆小无能的魔法师,以魔法师能够使用魔法为理由,不需要辅助,瞧不起机械蕴含的强大能量!把我赶走了!”
何塞这才注意阿曼多小屋里摆放的大型装置,房顶上有排得乱七八糟的管道。
角落里一只熄了火的大风箱火炉,地上有溅过铁水的银色污渍,厚烧杯扔的到处都是,各式工具,木桶,大瓶装的试液。
墙角有一堆长得像垃圾、未经打磨过的原石块。▲本▲作▲品▲由▲
阿曼多还在自言自语:
“啊!困在牢笼里的蠢货,这世界上的蠢货为什么这么多?统统跑来反对我!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一个什么样的壮举……‘一条狗理解不了人的思考!’我骂他们的话,他们反过来骂我!还把我赶走了……!这群狗……连骂人都只会重复我的话,不会用自己的脑子想!”
“——黑金森林是一个意外,我弄不明白!我观察了黑金森林一年了!有关黑金森林的部分全是空白,所有算法到了黑金森林全部失效!我只能剔除掉这个东西。”
说到这里,阿曼多突然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可我真的能剔除掉吗?能忽视掉它吗?……那我的公式就不严谨了。”
“黑金森林与自然的关系实在是太精妙了,它们如此规律,循环不息,就像有智慧安排它们如此运作。我只能把黑金森林想像成一个比我们更厉害更强大的存在者放在那里的,一切都合理了,不然怎么解释混沌无序里的有序?这样想,难道要我承认一个神秘造物主的存在?不!不可能!我只是不能够认知!”
眼看阿曼多萎靡的要躺倒地上。
阿曼多的思路混乱,急促,就像他的举止动作,充满了跳跃感。
那些东西听起来似乎言之有物,需要严谨细心的聪明人替他梳理一番才能让别人听明白。
何塞没时间细想一个癫狂的魔法师呓语妄想,不得不出声把这个狂人魔法师叫醒:“既然你在那呆过一段时间,你应该知道如何治疗恶性魔能带来的伤害。”
许久,阿曼多癫狂的状态减轻了,冷静一些,恢复成全跏趺坐。
他好像刚刚注意到屋里多了个陌生人,盯着何塞看了半天:“你是谁?哦……你来找我干什么?哦……黑金森林?恶性魔能?你没听我说话吗?我对那个东西一无所知!我在那呆了一年,我的魔法受到影响,完全消失了,这是也我被赶出来的第二个原因。”
“年轻人,你不是不会魔法吗?普通人用不着害怕,黑金森林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你要是生病了就该去找医生。魔法不能治愈疾病!目前来看,恶性魔能对魔法师产生的影响,也不过是减弱他们的魔法能量值。”
“我不认为黑金森林是近期灾难的缘由。呵呵,只不过恰好发生的比较密集。黑金森林只是自然界一个奇怪的现象,你要是心情好,还能当成一个奇观来欣赏!如果黑金森林能带来灾难,人类早就灭亡了,哪能等到今日!”
何塞忧虑歌莉的病情,早就没耐心听阿曼多的话,又听阿曼多说魔法不能治愈疾病,已经失望至极。
何塞没有忘记罗伯的话,临走前,给这个饥瘦的狂人魔法师留下了他专门带来的食物。
再次披上兜帽,何塞独自走在星雪夜的街道上。
歌莉的病情时好时坏,没有医生愿意再上门,之后一切做法都遵从老女仆卡卡的安排。
何塞请求那些过旅人再帮他打听有没有高明的医生,可是不行,医生们或是不懂,
或是害怕恶性魔能,托言拒绝了。
过旅人最后只为何塞办到另一个要求,带回一些可以种植的橄榄树枝。
有一次,在歌莉清醒的时候,何塞去看望她,陪她说话。
为了保暖,倚躺在床上的歌莉戴了一顶毛线帽子,她把一股大辫子搭在肩膀一侧。
见到何塞进门,她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她那双茶色的眼睛,问他:“我看起来还漂亮吗?他们不让我看镜子。”
“你说呢?”何塞把一支新鲜的橄榄枝叶递给歌莉。
歌莉在何塞的帮助下坐起身,她把橄榄枝叶接在手里把玩,嗅了嗅叶子的清香。
何塞摘下兜帽,在她床尾坐下:“你知道洲际城里没有橄榄树,我让过旅人带回几株小树苗。这枝是刚从树苗上摘下来的。要不是你那么漂亮,我干嘛急着来送给你?”
歌莉的面容其实很憔悴,苍白的脸上有青灰色,只有在她笑的时候,嘴唇会涌上一些红润的色彩:“你关心我,却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到现在你对我而言还是个陌生人。何塞,你到底是谁呢?你藏着什么秘密?”
“我嘴里没多少真话。我不说,是不想编谎言骗你。”
“哦!所以你刚刚说我漂亮的话是骗人的。”
“不,那句话是真的。我跟你说的很多话都是真话。”
“我就说你这个人油嘴滑舌!你才像个诗人!”
歌莉还在因为何塞那天说她像个诗人,正在较劲呢。
何塞笑了笑,他忽然很想捏她鼻子,但他怕把她捏坏了,所以他站起身,走到窗台边。
何塞拾起搁在窗台边的那支望远镜,他转动齿轮,调了下焦距,眯起一只眼,通过望远镜看远方:“你看了吗?”
“看了。”
“见到月亮上环状山脉了吗?”
“看到了!我还通过望远镜看到很远的地方。你猜,当时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假如你想和我私奔,你会带我去哪?”
“私奔?我应该会让你做决定,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何塞收起望远镜,垂着脑袋说:“不过,要我说真话,其实我不会带你走。事实上,我一无所有。”
“真是笨呐!难道你不知道?这家旅店是靠我的头脑经营维持的,如果不是父亲不敢听我的建议,我还能把店开的更大。我知道怎么挣钱,你只要听我的话,都不用操心,就能像我父亲一样坐在那里数钱。”但是她不得不重申她对未婚夫的忠诚,这个说法让她感到道德上的安全:“不过刚才的话,只是在做假设。你知道,虽然我很受欢迎,但我只爱我的未婚夫。”
早前,她未婚夫已经提出了解除婚约,伍德焦头烂额地处理这件烦心事,没人想告诉歌莉。
“是,”何塞伤感的说:“所以我嫉妒死了。”
“还不止是这样。”歌莉伸出手,念了一串咒语,想点亮一只光明球,没能成功:“嗨,我还想给你看看,其实我会一个魔法,光明球术。”
“我以前偷偷攒了一大笔钱,学了一个光明球术。不过我的光明球总是被我未婚夫嘲笑,他说我不适合学魔法,浪费钱,没有他的光明球亮。哼,我要那么亮做什么?我觉得实用就行,夜里可以用来照路。”
“其实我一直想学魔法,还想学很多。我真羡慕会魔法的女领主,她们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但学魔法真贵呀!学会了也没有人给我提供职位。连我父亲也不愿意支持我,说我是白花钱。可惜,现在连那点光明球也使不出来了。”
何塞听了她的话,忽然想起那个狂人魔法师。他想哄她开心,给她讲阿曼多的狂想:让不会魔法的人也能使用魔法,最大值的那种,不用担心衰老,疾病,昂贵的学费和错误的教育方式。
然而何塞说的太多,让歌莉感到疲倦,头昏脑胀。
她一直在强撑,打起精神在听。
何塞注意到她的胳膊在微微颤唞,就叫她躺下。
“我是有点累了。”歌莉虚弱的说。
何塞重新坐回床边。
歌莉半瞌着眼,她说,有许多地方她听不明白,可何塞也解释不清。
两个人都稀里糊涂的。
歌莉凭借敏锐的直觉,十分欣赏这个构想,她还想听,让他继续说。
何塞说着,听得歌莉昏昏欲睡。
在陷入永恒的睡眠之前,歌莉没有忘记给出她的赞美:“真是不错的想法啊!我很喜欢。”
旅店关了门,过了一段忙碌又冷清的时期。
一个夜里,伍德在空荡的店里,边喝酒边说,他已经伤透了心,没办法继续在洲际城生活,他预备把旅店转让出手,通知何塞重新找地方住。
何塞说他住习惯了,不愿意搬,既然伍德想转手,那不如转给他。
伍德给了一个很低廉的价格,做完这些事后,他带上歌莉遗留下来的物品离开了。
老板换了人,老女仆卡卡跑到何塞面前嘟哝什么,边说边用围裙擦着眼泪。
何塞听她用浓重的乡音语调说了半天,半听半猜的明白了个大概。
卡卡希望新老板不要赶她走,虽然她老了,但她身体强壮,还能做很多活儿。
何塞想了想,觉得自己又没有经营的经验,雇个人不错。
他挠挠头,说他没有开出卡卡的意思,他不打算让卡卡碰杂活了,还把旅店里的事情都让卡卡安排,只是暂时还没有下属。
何塞的一番话让卡卡彻底放下心。
于是,新出炉的小旅店总管卡卡这才告诉何塞,她在接收和清点旅店的物品时发现,伍德遗忘了他平日里用丝绢精心擦拭的钱币。
“哦?”他是见过伍德是如何宝贝这些钱币的。
在小旅店后方的一个空地上,何塞用铲子挖了个坑,把伍德装了钱币的陶罐埋在地里,同时还在旁边种了几棵橄榄树。这样,盗贼就不会惦记了,路人看见了,只会以为他挖坑是为了种树。
何塞把树种好,铲子斜插在地上,宣布说:“等着哪天伍德回来取。”
伍德没有转回来过。
在往后的日子里,战争的炮火不断造成震荡,何塞埋在土里的陶罐破碎了,钱币混杂在泥土里,日深月久,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第二年开春,何塞请人用特殊植物制作的颜料,介于黑色和蓝青色之间的深色,用针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刺了一圈黑色的指环。
当时的风俗,人们一看何塞手上的指环就会明白,这是鳏夫深情难忘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