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2/2)
男人点点头,摸了摸面部的头盔,看着不远处高出雪地的一片换气木管,道:告诉战士们,就地修整,明天再继续行军。
是!
一声令下,几十名士兵拿着武器、牵着猎狼,朝那村庄走去。
就算是他们,也需要在地下过夜。否则一个晚上过去,可能就要减员一半了。
队伍的最后面,一名士兵正在艰难地踽踽独行,他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走得很慢,前面最近的同伴离他至少也有几百米远。
士兵擡头看看,前方的人影已经离得很远了,他本能地想要求助,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去麻烦别人。
腿上的疼痛很麻木,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走起路来还是很不方便,一条腿总是使不上力气。雪地又很厚,每一脚踩下去都会深深地陷进雪里,再擡腿时好像把一辈子的力气用尽了。
好漫长啊......从来都没有走过这么远、这么累的路,累到连死亡好像都变成了一种幸福。
但还是......不能不走,不能停下,停下一次,可能这辈子就都结束了。
路过一具迈步行走状的尸体,他侧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过去。
已经见过太多了。刚开始他还会吓得尖叫、呕吐,在长官的鞭打呵斥下才能爬起来积蓄行走。但是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
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身体摇摆。
嘎吱!
身边传来脚踩着雪地的声音。
难道还有人和他一样落在后面?
士兵心中泛起一层喜悦,他转头刚要看看是什么人,忽然见身边一个小小的雪堆猛地爆开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如猎豹一样从中扑了出来!
嘭!
他像是被巨象当胸撞了一下似的,整个人立刻飞了出去。那道红色的身影犹不罢休,合身扑跃而来,哐哐两拳砸在士兵的头上,隔着头盔都把他砸得晕了过去。
头盔卡啦一声裂开,露出一张过于稚嫩的脸。
亚莉克希亚先是急忙转头看看那边白马城远去的部队,见没有人回头关心这个落后的士兵,这才长出了一个口起。转头看看这个被她压在身下、身材魁梧但脸庞稚嫩的士兵,沉默片刻,抓住他的脚,把他拖走了。
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但没过多久,夜晚的冷风吹着雪花飘过来,遮掩了这一路上所有的痕迹。
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里,混乱的尖叫和哀泣声也已经完全消失。村民们衣衫褴褛的尸体被直接抛在外面,而温暖的地下室里,白马城的士兵拥挤在一起,有的嘴里还含着半块饼子,就已经累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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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毒。
容远说着,手指如弹琴般的舞动,一缕缕星砂如烟雾一样从狄克的口鼻中飘出来,以往银白色的星砂此刻全都变成了褐绿色,隐隐似乎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容远便没有将其回收,而是引导着它们飘到一旁的水盆里消散,不一会儿,水盆里的水就全都变成了墨绿色。
容先生是医生真的是太好了,幸亏有您在,我们特战队这一次才不至于全军覆没。我真的是......非常感谢。金发少女深深地鞠了一躬,发梢几乎碰到地面。
你们是特战队?容远问道。
是。
听说你们只听命于城主府,是吗?
是。不过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我想队长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这个吗?那就不一定了,话可别说得太满。
容远没有给金发少女留下说辩驳的时间,也没有如她所请求的那样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不过这种小事对于特战队来说,应该并不难查到。他挥挥手,带着还没有完全驱除毒素的狄克和兰桃一起离开了。
没走多远,几人就看到了瓦斯卡斯。
他坐在一具无头尸体上,浑身上下都是血,气息却显得异常平和、空虚。
瓦斯卡斯半仰着头,看着上空,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眼睛映着雪地,隐隐有些湿润。
瓦斯卡斯先生他......兰桃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气氛,不敢上前,甚至连那具尸体好像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她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很悲伤,好像有人把她的心脏从胸腔逃走一样空洞难受。
他有一个女儿,被那个暗灵师害死了。容远以为兰桃是觉得瓦斯卡斯太过凶残而感到害怕,解释道:那女孩去世的时候,应该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难怪......兰桃轻声道:难怪瓦斯卡斯先生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感觉很亲切......跟我父亲差不多。
所以不管之前瓦斯卡斯怎么挑衅质疑她,她都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有种在应付喝酒以后就开始胡闹的老爸的感觉。
不要在他面前露出怜悯的表情。容远一边走向瓦斯卡斯,一边最后叮嘱道:他受不了这个。就像平时一样对待就可以了,偶尔发脾气也没关系。我知道他那个人有时候会显得很讨厌。
不会的。瓦斯卡斯先生是个好人,我知道的。就算表面很凶,其实还是在为我着想。我爸爸有时候也这样。兰桃抿嘴笑道。
容远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这说明你父亲有时候大概也是挺讨厌的。
真过分啊,不可以在一个女儿面前这么说她的父亲啊!兰桃连生气的样子都显得过于温柔,随后又笑道:不过我知道,您其实是故意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对不对?我没关系的......刚开始确实很害怕,但是后来......见太多了,也就不觉得那么恐怖了。而且我们救了很多人,不是吗?
嗯,对。容远看着兰桃,也露出了笑容,你救赎了很多人。
哪有啊。兰桃脸红了,连连摆手说:我只是指了个路而已,真正出力都是容先生你们啊!
不,如果不是你的指引,我们会错过这一战。不光特战队的人会死光,最重要的是迪蒙特或许也会死在那两个暗灵师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瓦斯卡斯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所以我们一定要谢谢你。
狄克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他的神色还很萎靡,但已经能不依靠容远自己站稳了。
啊,狄克先生,你醒了?兰桃惊喜地说。
嗯,我本来就没有昏迷,只要被毒素麻痹了,所以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而已。狄克的脸部肌肉还有些僵硬,说话的腔调也显得有些奇怪,但随着他开始慢慢地活动身体,复原的速度显然越来越快了。
只不过,此刻还不停地有浅绿色的烟雾从他口鼻中喷出来,呼气的时候就是一大团,吸气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缕缕,看上去有些滑稽。但狄克根本不为所动,神色中看不出半点尴尬来。
于是兰桃就觉得自己盯着他喷气的样子有些失礼,还有些肤浅,于是微微低头,避开目光。
容远:......噗......哈哈哈哈哈......狄克你这样子真滑稽啊哈哈哈哈......
狄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揉揉额头,手在脸前挥过时带动着烟雾也跟着飘摇,于是他自己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兰桃忽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在狄克脸上露出这种温暖又柔软的表情。
另一边,瓦斯卡斯正沉浸在缅怀、悲伤、还有大仇得报的空虚中,忽然听到一阵大笑声,再看看容远等人眉开眼笑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搓了搓脸,站起来迎上去,坦然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咦?狄克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几人说说笑笑,沿着寂静的街道走过,把死亡、仇恨、悲伤都留在了身后。
夕阳西下,映在众人的脸上,又在他们身后拉出几道长长的影子。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晕倒在墙边的雷利睁开了眼睛,呼唤着队友们的名字,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着。远处,前来接应他们的人员看到他,快步跑了过来。
雷利,天哪!太好了!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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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蒙特、阿加莎、巴里都已经确认死亡,凶手就是您看好的那个容远和他身边的人。
襄马从书本中擡起头来,有些惊讶,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笑道:容远?
是。
他前两天不是还在塔里镇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襄马惊讶地问道。
他的灵念化为一辆冰车,奔行如风,路上只用了三天时间。黑暗中的人汇报说。
这小家伙总有新的东西让我感到吃惊,不知道他的记忆恢复了没有。襄马笑道。
黑暗中的人沉默,不知道这句话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在襄马也不需要他回答,随后就问道:白马城呢?
已经撤离了塔里镇,正朝着瑟瓦肯而来,预计还有半个月左右才能抵达。
城主府的计划,似乎也在半个月后?
是。
那可真是太巧了......襄马想了一阵,忽然笑道:既然迪蒙特已经死了,那两个家伙也就不用留着了,你处理掉吧。
是。黑暗中的人低声答道,接着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中间还有铁链碰撞时丁零当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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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当啷!
清脆而极有节奏的撞击声传来,贴在墙边的两人立刻开始条件反射的颤抖、哭泣甚至失禁,他们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晕过去,但却该死的保持着清醒。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能够提神醒脑的灵器的作用。
一分钟后,蓬头垢面的老人提着油灯,走进了这间囚室。昏黄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两人恐惧到扭曲的脸。
一向养尊处优的莉芭玻已经瘦的几乎看不出人形了,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子几乎像是要脱眶而出。而旁边的阿德莱德则是另一种极端--他的体型比起最初膨胀了好几倍,胖得像个球,隐隐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白得透亮的皮肤可怕的怪物。
咳咳、咳咳。
老人放下油灯,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这声音吓得阿德莱德两人差点没蹦起来,瑟瑟发抖地像是楚楚可怜的小绵羊一般。
我奉命,最后来问你们两人一声--老人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说道。两人立刻竖起耳朵,像是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你们......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吗?
后悔后悔!我......我后悔死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当然后悔,如果、如果有下一次,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
两人争先恐后地说道,说得涕泗横流。
还问后悔吗?谁从安富尊荣的上等人落到这一步还饱受折磨能不后悔?
既然如此......老人微微一笑,道:殿下已经允许,赐予你们仁慈的死亡。
谢谢,谢谢......莉芭玻喜极而泣。
我、我最后想问一个问题。阿德莱德艰难地从香肠般的嘴唇中挤出一句话。
问吧。
您这样的魔鬼,为什么甘愿戴上镣铐,替襄马殿下效力?他不就是......不就是一个退出权利中心的病秧子吗?
不。老人微笑,用宛如信徒般的语气说:他是深渊--魔鬼栖息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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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留斯。灯火通明的地下大厅中,襄马举杯冲几位看着他的宾客微笑示意,然后侧头看着友人,关心地说:莉芭玻那种女人已经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要重新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