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2）

他看着对方的背景渐远，心中想着等他突破之后，就去解释清楚，什么都可以商量，却不想，那一次竟是永别。

夭夭以为，她遇见的爱情只是又一次贪恋她灵血精华的谋划，终于对世界彻底失望，为了帮助对方驯化窃取的灵气可能存在的不服帖的问题，她将自己的记忆一并送给对方，确保对方在彻底掌握自己的灵力前不会被反噬。

男人当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但当他分出神识没入灵气团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力终止吸收的过程了，夭夭记忆中温柔、坚定却腹背受敌的狼狈，身处绝境却依旧待人如沐春风的模样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神魂上。

无法抑制的心疼与怜惜涌上来，这是他苦苦追寻所谓大道枯燥冰冷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陌生的情绪充斥在躯体的每一个角落，多少次梦回午夜，他都会想起记忆戛然而止时，温柔的女声：

“我自愿将毕生灵血赠予你，如果有心答谢，不妨多行善举。”

夭夭注定的失落结局以及并不苛求的小心愿，让他第一次摸到了爱的边缘，即使是边缘，还没有入门，加上常年的修为积累，突破毫无疑问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功夫臻于化境。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纵然这位“爱商为零”的城主在突破之际，将大部分好处用来弥补被他抢救下来的一点点灵气团的损耗；把他的爱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封在心口；在后来无尽的岁月中践行她最后的夙愿，可他也只能忍受长夜一样的孤寂。

他将活着当做惩罚，试图通过承担所有人的恶事来共情当初的夭夭，想通过吃一样的苦来让他煎熬的内心好受一些。

可如今……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做错了。

他不敢奢求对方的谅解，他只想对方好受一点，至少不要再因为他饱受折磨。

如果能换她喜乐，要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随意地翻看男人几乎无时无刻在浮现的关于辜负的痛苦记忆，温黛似乎是欣赏够了对方的苦痛，撑着头开始随意想要加重对方的苦难：

“看来我之前听的星火郡人脑子多少有点问题真不是一句假话。你明明得到了通明净体这样难寻的机缘，竟然只发挥了它百不足一的功效。照理说，这东西应该是助你们这群窥不破心境迷障的废物最大的法宝了。”

像是被什么可怖的话狠狠地抽了一耳光，男人有了瞬间的颤抖，像是失去主人的猛兽，颇有些支撑不住自己勉强挺起的身躯：“求求您，不要让她那样无垢的灵魂在我这里蒙尘。她不是什么法宝，她是我的挚爱。”

温黛看着伏跪在面前的男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并没有看出来，她是你的挚爱。我当然可以点破通明净体本该让你领悟的内容，但是如果我说破了，你的机缘就彻底绝尽了，你还要听吗？”

“那我听了之后，能不能……”

“如果你听完之后，能够顺利度过这三重境界，就可以反哺她支离破碎的神魂，慢慢滋养起来，或许哪天还能再见也说不准。”

“好！求上神指点。”

机缘、长生、大道于他而言早就没有意义了，记忆中的笑颜是他还存在于世唯一的动力。

通明净体啊……

温黛也是第一回见到这种移动的经验包，命运就像是把世界的恶意都给这种小可怜留了一份，然后再把这小可怜变成其他人的万能补药，这不，对于没有学会“爱”的熊孩子，都能用种种方法启发他去思考爱。

这肯定不是她的老伙计能创造的，但无疑她的老伙计还是非常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居然不知道怎么从别的世界里偷渡来了一个这种显然要天道精心设计的残次品。

啧，领悟爱啊，居然有一天她传道受业解惑的内容会是这个。

“你不会真的认为，你是通过掠夺、侵占所以才有所突破的吧？你真正突破，虽然也与她有关，但还是你终于摸索到了爱的第一重境界。”

第一重，是小爱，万物有情，一味摒弃自己的情感只求长生是很困难的，即使是神明也有祂们的情感，如果都是整齐肃穆上界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模样。照理说人生百态，是个人都会有这重心境，能够在缺失这种能力的情况下成为一个天才，也是非常有本事的一件事情了。

通明净体的出现，正是让人意识到了这一重爱的存在，于是心境补满，瓶颈桎梏解开；

第二重，是博爱，就像那个通明净体本身一样，或主动或被动地学会奉献，也是许多人倒下的境界，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一个不分善恶的、为了善良而善良的可悲个体，最后死于自己的不自量力；

第三重，则是彻底把“爱”在心中构成体系，形成自洽的“爱”，不会因为风雨摧折改变，勘破迷障，行大善，度众生。

“三重过后，你的内心会如同她一样无垢无暇，这将是你唤回她唯一的机会。我不知道这要多久你才能顿悟，更不知道达到那个顿悟之后你还要修行多久才能修补好她被你伤透的神魂，没有谁能够告诉你答案。”

你只能在黑暗中拼命奔跑，目的地到来之前，你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还有多远、是否偏离应有的轨道。

或许终生都等不到你期待的愿景。

男人听懂了温黛的未尽之意，俯身再拜：“谢上神指点，这一切，本就是我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