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声东击西(2/2)
如同一记警钟,狠狠在他耳边敲响。
这说明,秦献所知,并非仅仅事关烨王、西北局势,而是对翟天修来说,更为致命的隐秘。
医师恰在这时匆匆赶来,就见一向淡定从容的沈侍郎,眼中带了歇斯底里,指着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沉声喝命:
“一定要救活他。”
沈之砚一连两夜未归,阮柔早起去寿安堂请安时,沈老夫人破天荒对她道:“男人在外忙累,正是彰显女子贤惠的时机,你让厨房备点补汤,带到值上瞧瞧他去。”
自那日之后,沈老夫人对待阮柔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不知是想通了什么,总之不似过往那般轻视,只说话还是硬梆梆的,更多像是传授经验之谈。
婆母发话,阮柔只得从命,事实上她两辈子加起来,还从没在沈之砚上值的时候去找过他。
且他一向很少夜不归宿,偶尔赴邻县公干,也会让白松回家来报个信,她在府里找到朱枫,得知沈之砚未出外差,厨房汤膳打点好,便由他驾车送她往刑部来。
到了之后,书吏领着一路往西院走,阮柔望见前方如虎踞龙盘的阴森牢狱,不由腿肚子有点转筋。
当年她蹲守大理寺那会儿,牢门前的院子瞧着也寻常,牢房埋在地下,到底有多恐怖,反正她没见着。
比起眼前的巍峨庄严,望之令人联想到铁律如山、公正严明、神圣不可侵犯这类字眼。
这小吏很是健谈,许是头回见她,喋喋不休述说侍郎大人的忙碌:“唉,都是劫狱闹的,刑部大牢都敢闯,这般猖狂,我朝还史无前例。沈大人都两个昼夜未阖眼了,牢里饭菜粗陋,大人肯定吃不惯,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劫狱?阮柔听得心惊肉跳,忙问:“大人可有受伤?”
“啊,这倒没有。”
阮柔放下心来,踏入临时充作值房的石室,墙上本该是窗的位置,镶嵌着造型粗犷的多头烛台,明晃晃照亮一室,叫人身在其中,不辨昼夜。
室内陈设简单,四周架子上堆满卷宗,正中一张大案,沈之砚神情专注埋首翻阅,闻声擡头,见是阮柔,蓦地蹙紧了眉。
“你怎么来了?”
这表情分明是不喜她来。
他神色倦怠,眉心皱出个川字,一向最重仪容的人,如今下巴隐露青色胡渣,这般满面颓态的沈之砚,阮柔从未见过,不由暗暗吃惊。
“夫君两日未归家,妾身心下记挂,炖了些补汤过来给你。”
那小吏还未走,她话说得中规中矩,走上前轻轻将食盒放在案上,拿帕子垫手,捧出温烫的汤盅,探身搁到他面前。
沈之砚紧绷两日的心弦,在见到阮柔后,不知不觉便松弛下来,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终追随她的动作,神情逐渐柔和,接过她递来的勺子,薄唇微抿,“多谢阿柔。”
阮柔也不乱问,含笑道:“快吃吧。”
刚舀起一勺,不及放进嘴里,外头一个役差急匆匆跑进来,“大人……”
他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跑了很远的距离,满脸沮丧,喘定一口气,语气沉重,“人没救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沈之砚手中白瓷汤勺的细柄应声断作两截,他垂着眼,定定思索片刻,忽而轻声冷笑,“死了!好,还是死了。”
一日一夜,医师尽力救治,哪怕让秦献有片刻清醒,只要能张口说话,把他急于吐露的秘密,说出来再死也好。
看得出秦献亦有强烈的求生欲,那么重的伤,若非他拼命不咽那口气,沈之砚也不必一直守在这儿苦等。
刑部有最好的外伤医师,沈之砚又命人给桂保递了信儿。
此举亦有意试探,翟天修此时依附于他,秦献之死,沈之砚想看看,到底桂保是否知情,还是纯粹只是翟天修的私心。
桂保很快便派了坐镇东厂、有妙手之称的季保山前来,他自己虽未亲至,却遣来心腹,详细问明经过。
沈之砚未有隐瞒,一五一十告知来人,至于桂保与翟天修之间作何理论,眼下还不得而知。
只由此番桂保的作派看,他确实并不知情,且对秦献的死大为光火。
这即是说,翟天修拼着与桂保反目,也要杀人灭口。
沈之砚面上的怒色渐消,漆眸沉冷,透出意味深长的思索。
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阮柔立在一旁茫然无措,尚不知发生何事,沈之砚起身,轻轻拥住她向外走。
“我得去后面看看,你难得来一趟,不若我顺道带你参观一番,阿柔还没见过大牢里面是什么样的吧?”
阮柔心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却被他不由分说揽着出了门。
走进灯火昏黄的长廊,两侧都是黑洞洞的牢房,看不清内里,却更引人暇思,一时身上寒毛根根竖起。
“怕么?”沈之砚低头问她。
到底是在他日常办公之地,与她独处时的乖张略有收敛,牵着她的手,察觉指尖冰凉,大掌将之握紧。
行了一阵,沈之砚带她在一间牢房前驻足,黑暗中影影绰绰,宋仁猛地扑到铁栏前大喊,“放我出去。”
阮柔忽觉这人有些眼熟,不敢定睛细看,心头却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她颤声轻问:“听说前两日有人劫狱,人……可抓到了?”
“嗯,抓了几个。”沈之砚略显遗憾,“可惜,为首的叫他跑了。”
“为首的……是谁?”阮柔的声音细若蚊蚋,飘忽得不像自己的。
沈之砚垂眸,薄唇勾起,“是你表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