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虎啸青瓦台·血证攻防(2/2)
权衡再三,审判长终于举起法槌。
“肃静!”
威严的声音压下喧嚣,“本庭认为,原被告双方对各自提交的核心证据,即DNA报告与公证遗嘱均提出了具有合理性的程序性质疑,为保障双方诉讼权利及查明案件关键事实,确保裁判结果公正无误,本庭决定如下:
“一、准予被告方申请,允许其专家对原告方提交的两份DNA鉴定报告所涉样本来源的合法性、提取程序的合规性进行质证和审查,被告方需在五日内提交详细质证意见及补充调查申请。”
“二、准予原告方申请,对被告玄贞恩女士提交的郑梦宪先生公证遗嘱原件进行司法鉴定。”
“三、鉴于两项鉴定涉及专业技术且可能耗时,为公平高效,本庭将依法指定国际权威且双方可接受的独立司法鉴定机构进行上述两项鉴定。”
“四、本案延期审理。下次庭审时间定为:2002年4月28日上午9时。”
“退庭!”
法槌重重落下,敲定了这场波谲云诡的第一次交锋暂时落幕。
玄贞恩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了一瞬,延期,这正是她需要的喘息之机!
她冷冷瞥了文在寅和具荷范一眼,眼神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阴鸷——伪造?
你们能找到证据吗?
她对自己那份精心准备的遗嘱有着绝对的信心。
具荷范则缓缓站起身,目光与文在寅短暂交汇,两人眼中并无太多波澜。
今日抛出遗嘱鉴定申请,打乱对方节奏,同时为DNA证据争取更稳固的背书时间,目标已然初步达成。
真正的决战,将在七日之后。
旁听席在议论纷纷中逐渐散去。
镁光灯追逐着率先离开的玄贞恩和朴尚贤,也捕捉着具荷范与文在寅沉默而坚定的侧影。
汉江的风仿佛也吹进了肃穆的法庭,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清冷。
这场牵动整个新罗的财阀继承之战,在第一次交锋的硝烟弥漫中,暂时按下了暂停键,等待着七日后更猛烈风暴的来临。
……
4月21日,夜。HY集团总部,会长办公室。
汉城的璀璨夜景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流淌,HY帝国的权力中枢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玄贞恩并未离开,昂贵的套装依旧一丝不苟,但白日法庭上强行维持的镇定已然褪去,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鸷与深深的疲惫。
水晶杯中的威士忌冰块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是她烦躁内心的唯一伴奏。
朴尚贤,这位来自瓦赫特尔律所、以欧美法庭不败战绩著称的金牌律师,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姿态放松,甚至带着一种属于胜利者的闲适。
他慢条斯理地品着同样昂贵的单一麦芽,仿佛白天法庭上的激烈交锋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热身。
“玄女士,”
朴尚贤放下酒杯,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优越感,仿佛在安抚一个过度紧张的孩子,
“请不必过于担忧。今天的延期,完全在我们的策略预期之内。”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
“那份DNA报告?看起来很唬人,对吧?
但在国际法庭的层面,尤其是面对我这样的专家质疑,它并非坚不可摧。
样本来源的不确定性、保管链的潜在瑕疵、甚至是鉴定机构本身的程序合规性……
我有超过一万种合规的方法,将这场关于DNA来源合法性的质证,拖入漫长的技术泥潭。
时间,永远是我们这类案件中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玄贞恩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压下心中的烦躁。
朴尚贤夸夸其谈的模样,让她心生反感。
他那份欧美精英的傲慢和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拖字诀”意图,像针一样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不需要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HY集团内忧外患,股价在今日庭审后已经开始异动,她需要的是速战速决的雷霆手段,是用法律和资本彻底摁死具荷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孙”,稳定大局!
拖?
拖得越久,变数越大,那些觊觎HY的秃鹫和金润奎那些老狐狸们,只会更加活跃!
而且,她很清楚朴尚贤玩‘拖字诀’的意图。
这种国际律师希望的是案件旷世持久,他们才能拿到更高的代理费。
然而,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新罗国内顶尖的诉讼律师,要么慑于文在寅集团的威势不敢接,要么早已被金润奎等势力打过招呼,无人敢正面硬撼。
放眼望去,能找到的、既有足够名气又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也只有朴尚贤这种拿钱办事、视案件为“生意”的国际讼棍了。
她强压下厌恶,声音冷得像冰:“朴律师,你的‘一万种方法’里,有没有能在下次开庭就彻底解决DNA报告问题,并确保法庭完全采信我们那份遗嘱的方法?
我要的是结果,高效的、决定性的结果。”
朴尚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带着职业性的安抚,
“玄女士,法律程序有其固有的节奏。DNA质证需要时间,但我们真正的王牌,是您提交的那份公证遗嘱。
只要它被认定为真实有效,那么无论具荷范先生是否真的是郑梦宪先生的外孙,依据那份遗嘱的‘特别条款’,他都被明确排除在继承人之外!
这才是釜底抽薪!而关于那份遗嘱……”
他的语气转为极度的自信,甚至带着一丝蛊惑,“我仔细研读过公证记录和文件本身。从形式上看,它完美无缺。
只要遗嘱站住脚,DNA报告引发的争议再大,也只是无根之萍!
下次开庭,我会把火力集中在捍卫遗嘱的绝对效力上,让法庭明白,这才是唯一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
DNA?不过是试图混淆视听的花招罢了。”
玄贞恩听着他斩钉截铁的保证,心中那份对遗嘱的信心似乎又回笼了一些。
朴尚贤这份对遗嘱的盲目自信,虽然让她觉得有些刺眼和过度,但也确实给她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需要这份自信来支撑她走到最后。
“很好。”
玄贞恩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紧绷的肩线似乎放松了一毫,
“遗嘱是关键,我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你务必确保万全。”
“这是我的专长,玄女士,请放心。”
朴尚贤站起身,拿起公文包,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那么,我先告辞。我会立刻着手准备书面质证意见,也会让团队对遗嘱的每一个细节进行更深入的加固论证。我们28号法庭上见。”
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离开了这间笼罩在巨大压力和财富阴影下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界。
玄贞恩脸上的冰冷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
朴尚贤的保证听起来很动听,但他眼中那份对“持久战”的隐隐期待,让她无法真正安心。
她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哲民!”
玄贞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秘书长金哲民(萧雅)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夫人。”
玄贞恩的目光锐利如刀,投向窗外汉江对岸HY半导体大厦的隐约轮廓,
“通知法务部和战略投资部核心成员,明天一早,绝密会议。启动‘堡垒计划’前期准备。”
金哲民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作为玄贞恩最信任的心腹,她当然知道“堡垒计划”意味着什么。
那是利用绝对控股权对小股东进行强制挤出合并的最终预案代号!
一旦启动,就是一场涉及巨额资金和残酷资本碾压的战争。
“是,夫人。我立刻安排。”
金哲民的声音毫无波澜,但内心早已掀起波澜。
看来,夫人对遗嘱的信心,远没有她在朴尚贤面前表现出的那么足。
她在做最坏的打算,而且是如此迅速、如此决绝的打算。
倒也是,郑梦宪哪里留下过遗嘱……不过是这个女人又一次的杜撰。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确实有以假乱真的本事。
书写出来的郑梦宪字迹和真迹简直是一模一样。
“要快,要隐秘。”
玄贞恩最后叮嘱了一句,挥了挥手。
金哲民无声地退下。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玄贞恩一人。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属于郑家、如今由她守护或者说掌控的钢铁森林。
强制收购……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具威慑力的武器。
她必须确保,当法庭的路有可能走不通时,她能立刻挥舞起资本的大棒,将具荷范和他那点可怜的“继承权”,连同他背后的觊觎者们,一起彻底碾碎在汉江之畔。
……
与此同时,新罗酒店顶层套房。
汉江的流光溢彩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却无法穿透套房内凝滞的沉重。
具荷范终于卸下了法庭上那副沉静如渊的面具。
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解开的领带松垮地垂着,勾勒出颈项紧绷的线条,仿佛依旧承载着白日法庭无形的重压。
他疲惫地陷进宽大的沙发里,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投下他孤寂而拉长的影子,也映照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丝……
难以言喻的茫然。
白天的攻防看似步步为营,文在寅抛出的继承权协议和DNA报告组合拳也似乎撕开了玄贞恩的防线,但那份悬而未决、被玄贞恩视若王牌的遗嘱,以及她最后时刻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笃定笑意,都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头。
七日后的鉴定,是吉是凶?
他毫无把握。
那所谓的“七分之一”份额,通往HY帝国核心权力的窄门,似乎依然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具先生,抱歉打扰。”
门外是酒店安保主管恭敬而谨慎的声音,
“前台刚刚收到一个指名给您亲收的包裹。
匿名的,但经过最高级别安检扫描,确认是纸质文件,无危险品。您看……?”
具荷范的神经瞬间绷紧。
匿名?
这个敏感的时刻?
他眼神锐利起来,沉声道:“拿进来。”
安保主管推门而入,手中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厚实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没有任何标识,只在中央用粗犷的黑色马克笔写着“具荷范亲启”几个大字。
主管将袋子放在套房客厅的茶几上,再次躬身,
“东西在此。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说完,便迅速而安静地退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套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昏黄灯光下那个平平无奇的牛皮纸袋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具荷范起身,走到茶几旁,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那几个黑色的大字上。
是具荷范亲启,而不是郑荷范亲启……
那就不是那个女人了。
那是谁?
是盟友递来的投名状?
还是对手布下的新陷阱?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牛皮纸粗糙的表面,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他停顿了几秒,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进行无声的交锋。
然后,他果断地沿着封口处,撕开了袋子。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爆炸性文件堆,只有寥寥几页纸,安静地躺在袋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质地考究的信笺纸。
纸张边缘压印着繁复而熟悉的纹章。
一只威严的鹰隼,爪下紧握闪电。
这徽记,如同烙印,瞬间灼痛了具荷范的眼睛。
具氏家族的家徽!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包裹,来自具家!
来自……他的父亲,具本茂?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抽出那张家徽信笺。上面没有冗长的叙述,只有一行凌厉而熟悉的字迹,显然是具本茂的亲笔,墨色深沉,力透纸背:
血脉是唯一不破的甲。穿上它,别回头。——具
短短一行字,如同冰锥刺入具荷范的脑海!
“血脉是唯一不破的甲”?这是在提醒他DNA证据的重要性?
“穿上它,别回头”?是鼓励他坚定地沿着争夺郑家遗产的路走下去,还是……
警告他不要对具家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巨大的茫然感瞬间攫住了他。
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看似支持的话语背后,是冷酷的利用,还是隐晦的告诫?
曾几何时玄贞恩那充满讥讽的话语再次回响在他耳边。
“具本茂……他签协议时,看都没看你的DNA报告?真把你当儿子?你不过是个野种!”
这句毒刺般的话,此刻与这封简短、冰冷、带着明显命令口吻的信笺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那份对血缘亲情的最后一丝微弱期待,彻底冻结。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开信笺,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探究,看向牛皮纸袋内部。
里面还有两份文件。
抽出来,光线清晰地照在文件上。
NFS-GD1999021101-A,NFS-GD1999021101-B,NFS-GD1999021101-C。
国立科学搜查研究院(NFS)的编号!
关于郑梦宪与郑秀云的亲子鉴定,具荷范与具本茂的父子鉴定,以及具荷范与郑秀云的母子鉴定。
这个日期……具荷范的瞳孔骤然收缩!
1999年2月11日!
这正是他父母那份《财产分割及子女抚养协议》签署日期2月19日之前仅仅八天!
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父亲具本茂,在签署那份将他母亲郑秀云对郑梦宪的继承权“转让”给他的协议之前,去做过DNA鉴定?
而且是在新罗最权威的国立机构?
为什么?
是确认协议的前提,还是……那份协议签署前,连父亲自己也对某些事情心存疑虑?
需要最权威的科学背书?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窗外汉江的夜风更刺骨,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所以,此时父亲将这DNA报告交给自己,是想做什么?
成全自己?
恐怕未必……
他捏着那张印有具家家徽的信笺,指尖冰凉。
他缓缓抬头,望向窗外那璀璨却遥远的汉江灯火,眼神中的茫然被一种深沉的、仿佛被至亲算计的刺痛和孤绝所取代。
灯光将他侧脸映照得轮廓分明,落地窗的倒影里,他竟然笑了起来。
“这局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七日后的法庭,等待着所有人的,又将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