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无声的苍穹（1/2）
送走妹妹之后，城市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姜平站在城市高处，目光投向远方。紫禁城庞大的轮廓在冬日稀薄的日光下静卧，那片沉默的宫殿群，如同凝固的巨兽，蛰伏于城市的心脏。没有来自“老板”的只言片语，这寂静像一层不断增厚的冰壳，缓缓裹住他，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涩沉重。
“还是太安静了，这个世界，这个城市。”他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楼顶被风瞬间撕碎。这并非寻常的市声消隐，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被无形巨口吞没的静默。城市脉搏的跳动，车辆的嘶鸣，人声的嘈杂，全都沉入无底深潭。这静默带着重量，带着粘性，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地浸染着每一寸空气。
蛰伏在他体内的“泰坦神”，这来自宇宙蛮荒的替身之力，此刻正无声地苏醒、扩张。它并非显现狰狞的实体，而是更深层地融化在他的感知里。姜平感到自己的五感在替身的加持下，被推向了某种近乎非人的敏锐边界。
他能捕捉到脚下这座庞大水泥丛林深处，钢筋在昼夜温差中细微呻吟的叹息；能分辨出数公里外某个角落，流浪猫在垃圾箱边翻找时爪尖刮擦铁皮的刺耳锐响；甚至能感知到远处某扇窗户内，人类心脏在胸腔中沉重而规律的搏动。整个世界在他感官的疆域里，被剥离了层层表象，裸露出其下精密运转的神经与骨骼。然而，所有这些清晰的背景噪音，都被一种更宏大、更幽邃的寂静所笼罩、所覆盖。那寂静的中心，正是那座沉默的紫禁城。
最初，那只是紫禁城深处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在浩瀚沙漠中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水汽，渺茫得几乎可以忽略。那气息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冷硬，像青铜器在千年地底渗出的一缕寒意，又似深埋的檀木在朽烂前散发的最后一点幽香。
它微弱地缠绕在飞檐斗拱的阴影里，附着于汉白玉栏杆冰冷的表面，在太和殿空旷的广场上如游丝般飘荡。那时的它，如同深宫角落里一枚被遗忘的、积满灰尘的玉印，虽蕴含力量，却沉寂无声，仅仅是庞大宫殿肌理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异常斑点。
然而，这微不足道的斑点，却拥有着吞噬般的生命。寂静是它的温床，时间成了它的催化剂。它不再满足于角落的蛰伏。姜平清晰地感觉到，它开始了缓慢而无可阻挡的扩张。
它像一种具有自主意志的液态金属，冰冷、粘稠、沉重。最初，它只是沿着宫墙的缝隙无声渗透，如同活物般蠕动。那气息不再是飘忽的丝缕，而是拥有了实质的触感。它悄然爬上高高的宫墙，覆盖了琉璃瓦的流光溢彩，在那些曾反射日月光辉的瓦面上，覆上了一层肉眼难辨、却足以扭曲光线的晦暗薄膜。阳光穿过这层薄膜，仿佛被滤去了温度，只剩下苍白无力的光晕，落在宫墙内冰冷的金砖上，显得格外惨淡。它漫过金水河，那曾倒映飞檐与天空的河水，此刻似乎也凝滞了，水面之下涌动着浑浊的暗流，如同巨兽深藏的静脉。它无声地填满一座又一座殿宇的深邃空间，太和殿的恢宏、乾清宫的肃穆、御花园的幽深……所有的空间都被这粘稠的、冰冷的物质所占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阻力，如同在密度极高的液体中穿行。
这种扩张并非无声无息。在姜平被泰坦神高度强化的听觉世界里，它正发出持续不断的低鸣。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常规听觉阈值的震动，并非刺耳的噪音，而是更接近某种低频的、深沉的嗡鸣，如同巨大的青铜编钟在无人敲击时自身发出的、来自金属内部的持续共振。这嗡鸣并不在耳畔，而是直接作用于颅骨深处，仿佛有冰冷的钻头在缓慢地研磨着他的神经末梢。每一次震动都带来微妙的眩晕感，每一次嗡鸣都让脚下的城市产生一种不稳固的错觉，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随之微微颤抖。这声音固执地穿透了覆盖城市的厚重寂静，成为这静默穹顶之下唯一被允许存在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背景音。
能量场不仅扭曲了声音，更在扭曲着光线与温度。姜平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了空间的距离。他看到故宫上空那片无形的力场，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学畸变。空气如同高温下的柏油路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视线的热浪。但这不是热浪，而是极致的寒冷。能量力场笼罩的区域，光线被强制地折射、弯曲，远处的宫殿轮廓在视野中如同隔着晃动的水波，扭曲变形，时而被拉长，时而被压扁，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被一只无形巨手反复揉捏。与此同时，那片区域正散发出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这是一种超越物理低温的“冷”，它直接作用于灵魂，带来一种生命活力被强行抽离的虚无感。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姜平也能感受到那寒意如同冰冷的针尖，透过虚空，刺向他被泰坦神强化过的躯体，皮肤下的肌肉不由得阵阵发紧。
这能量场已经不再是覆盖物，它正在成为紫禁城本身新的“皮肤”和“呼吸”。姜平凝视着那巨大的能量穹顶，它已然完成了对整个故宫的包裹，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发光水母，将整座宫城温柔又绝对地囊括在它冰冷的怀抱之中。此刻，这穹顶正进行着缓慢而有力的脉动。每一次收缩，都仿佛是整个空间向内塌陷了一瞬，光线骤然黯淡，那冰冷的嗡鸣随之低沉下去，沉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深渊；每一次舒张，无形的边界便向外膨胀、鼓荡，能量如潮汐般汹涌而出，嗡鸣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压迫感，光线也随之剧烈地扭曲、明灭不定。这收缩与舒张之间，带着一种庞大生物才有的、悠长而沉重的生命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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