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2/2）
她预感到了什么，几乎整个人都站不稳。
书上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可感情不是。
别的人生老病死与她无关，而病床上躺着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感情的寄托。
父母？乐以秋冷笑，做子女的，在妈妈住院期间，人都不知道在哪，她也不想认她们做父母了。
那天，外婆拉住她的手说：“外婆死后，不会去天堂，会陪着我们小秋秋的。”
“你的爸爸妈妈只是不会做父母，她们还是爱你的。”
“秋秋啊，外婆走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自己想共度一生的人，无论日后会不会有孩子。”
“我都希望，比起爱一个人，你能更爱自己，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孩子，是你共度一生的人。”
外婆虚弱握住的她的手突然用力，随后无力的垂下，那一刻她知道，外婆永远都不会再跟她说话了。
埋葬外婆那天，阴沉沉的天空，飘起细雨，不大，在面待的时间久了，衣服还是会湿掉。
乐以秋抱着外婆的骨灰，原本这个应该是妈妈抱着的，但她不允许妈妈碰。
一个在母亲住院都找不到人的人，有什么资格碰婆的骨灰。
她依稀记得那天，有人为她撑起了一把伞，她只顾埋头哭，没有擡头看。
雨停了，那人离开，她忍不住去追寻那人的背影，只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马尾女生，脚下也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从那以后，她也开始喜欢穿运动服，干净清爽，反倒是惹了一堆的迷妹。
乐以秋不知道二十八岁的自己为什么会拒绝林夏宁，她只知道，现在的她不愿意离开家的原因，正是因为外婆的那句话。
外婆会陪着她，会在家里陪着她，她不是孤身一人。
哪怕她心里很明白，人死如灯灭，却还是觉得，外婆会在的。
她如果搬家了，外婆找不到她了怎么办？
思念如冰遇火，化作一滩水流淌在心间，乐以秋的眼眶里出现一层薄雾，她深吸一口气擡头，不想让泪水滑落。
或许是乐以秋的眼神太过悲伤，林夏宁扭头看向一边，不想再看，也不愿再看。
再看下去，她怕自己约会把人拥入怀里。
乐以秋的外婆，她只知道去世了，哪里还用陪伴，那乐以秋口中说的就不是陪伴，而是感情的寄托。
她恍然想起，她们结婚时，乐以秋的户口本上只有自己，明明有父母，婚礼请帖也不是很想给他们，一副爱来不来的样子。
最后他们还是来了，乐以秋表现的不冷不热的，只是介绍了一下。
她当时以为，反正她们是假结婚，乐以秋无所谓要不要把她介绍给父母，走一下流程就够了，现在想想，可能不止是这样。
林夏宁故作不经意道：“结婚这么多年，只在婚礼上见过你爸妈呢。”
听林夏宁忽然提起父母，乐以秋蹙眉，随即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林夏宁又不知道真相，也不是故意问的。
“我也不知道。”
失忆后，乐以秋只在洛落的嘴里听了两句关于父母的话，谁知道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她看了微聊跟电话记录，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林夏宁偏头，她大概明白了，乐以秋跟父母的关系很差，否则不该是这个态度。
林夏宁看着乐以秋，乐以秋眺望窗外，由于想到外婆，她心情有些悲伤，但是她习惯了。
自从外婆去世后，每每想起外婆，她的心情都会很差劲，今天好很多了。
可能是因为有人陪在身边？乐以秋看向林夏宁。
人有的时候喜欢独处，又讨厌孤独。
特别抑郁的时候，如果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心情也会好很多。
何况，这个人是让她心动的人。
乐以秋抛去心头的伤感，好几年了，有些人有些事放在心底就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
她甩去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微笑道：“下午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回家收拾东西。”
“嗯......”林夏宁偷偷动了一下小腿，感觉还好，不是很严重，她道：“还是去你家吧。”
搬来搬去太麻烦了，她是有些气自己，才想着回自己那里住的。
今天要吊威亚，有些动作需要完成，结果她走神，不小心摔倒。
当时脑袋里想的全都是乐以秋，她是早上来剧组才得知，乐以秋辞去了剧组跟拍编剧的工作。
失去记忆后，乐以秋只有十八岁的年纪，正常十八岁被网上那样说，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乐以秋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被网上的言论伤害到了？工作时林夏宁的心里乱糟糟的，才不小心出了意外。
她擡眸看向乖巧端坐在病床边上的乐以秋，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剧组？”
“啊？”乐以秋正疑惑，林夏宁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又要去她家了，听到这个问题，她眨巴眨巴眼睛，“我的考试结果不错，更多的可能是需要实践。”
她拍摄的那段镜头，得到了郑直的高度认可，说明她的专业知识还在。
目前她最需要的，是有一个剧本，再把剧本拍摄出来，作为她的出道作品。
林夏宁尽量委婉，“你有没有想过，新作品不如孤城，会出现什么样的舆论？”
对乐以秋来说，新的作品不是她的首秀，而是她复出的作品。
不仅要比一般的出道作品好，还要比《孤城》好才行。
《孤城》的口碑很好，专业人士都认可的那种，想要做出比《孤城》更优秀的作品不容易。
还要乐以秋除了是一名导演，还是林夏宁的妻子。
别的导演作品不如上一部，大众会骂作品不好看，浪费时间浪费钱，除非是很有名气大导演，谁会知道导演是谁。
乐以秋不一样，她跟林夏宁之间是捆绑在一起的，媒体是不会放过她们之间的关系的。
只要她的电影上映，不管她想不想，她们的关系，都会被变本加厉的描写传播。
这就是当红明星，不仅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关注，身边所有人的举动也被关注着。
乐以秋拍摄的不仅是一部自己喜欢的作品，还会影响到很多多西。
她可能不清楚自己的作品拍摄出来意味着什么，但赵若这样厉害的经纪人一眼就看穿了。
乐以秋来医院之前，赵若曾问林夏宁：“听说乐以秋进剧组是为了学习拍摄？”
“如果她的下一部作品不如《孤城》，那不如不拍。”
“你们两个一天没有离婚，就是共同体，乐以秋的新作品不如《孤城》，受到影响不止是她自己，还有你。”
“对一名导演来说，一部作品扑街很正常，谁的电影没有扑过，能一直高票房高回报呢。”
“但乐以秋的名字，跟你这个当红的顶流影后林夏宁绑在了一起，是不一样的。”
“想想你的那群事业粉，想想那些恶意吃瓜的人，想想有多少人想要把你拉下神坛，让你一文不值。”
“或许你在这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舆论，乐以秋呢？她真的经得起谩骂吗？”
骂乐以秋的声音从来没有消失过，都是觉得她配不上林夏宁。
辱骂造谣，对乐以秋的人格侮辱，她好似没有在意过，不知道是不刷手机，根本看不到呢，还是强迫自己不关注？
林夏宁相信不是前者，现在没有人能不看手机，特别是一些新闻无孔不入，不经意的就会刷到。
能看不见吗？只能是装作看不到，实际上心里是难受的吧。
赵若前面说的那些她都可以不在意，后面的却不得不在意。
万一电影扑了，全网黑的情况出现，乐以秋能承受的住舆论的打击吗？
“乐以秋。”林夏宁很郑重的叫了一句，“舆论杀人，就如孤城那样。”
乐以秋沉默没有说话，她已经明白林夏宁的意思了。
乐以秋不仅是乐以秋，还是林夏宁的妻子，最近不断的上热搜也告诉了她，做一个当红艺人的妻子，要面对多少人的监视。
成功她不负《孤城》导演之名，失败她将迎接的不仅是一部电影的骂名。
不，就算电影不错，要是不如《孤城》，她还是会被骂。
原因跟理由重要吗？发泄自己的阴暗罢了，刚好是你，那就骂你了。
可是乐以秋是个内心很坚定的人，做出决定，就不会半途而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我开始热爱这一行了，不会放弃的。”
随着跟这行的接触越深，她对导演升起了浓厚的兴趣，跟郑直学习的过程，她记下了厚厚的一本笔记。
再说，她没有着急拍摄一部电影，只是在为拍摄一部电影做准备而已。
许是乐以秋的坚持打动了林夏宁，半响她道：“期待你的作品。”
一部电影，远远不是脑子一热就能拍摄的，要是乐以秋没有失忆，接下来的这段话，她是不会说的。
她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拍摄前需要准备很长的一段时间，你现在的情况是，连剧本都没有，一部电影的核心就是剧本。”
“剧本之后，资金，选景，选角，拍摄，后期等等，身为一名导演需要做很多事情。”
林夏宁想尽可能的说的委婉，但话说出口就显得很严肃，语气没有那么好，“要是你没有失忆......”
林夏宁话未尽，乐以秋已经听明白了这些话里面的意思。
剧本她暂时只是有了一个方向还没有开始动笔。
至于资金，以她账户里面的钱，只要不是什么大制作，拍电影是够了。
具体还是要看剧本效果，核算出来后，需要用多少钱，再决定是自己拍摄，还是找人合作。
写出剧本后，她会投一些公司，以此来证明剧本的可行性。
毕竟自己一般看不出来自己作品的好坏，需要专业人士的认可。
其实乐以秋有想过，要不要去找老师，她是学生，习惯了有问题去请教老师。
她的老师又是业内有名的导演——涂盛。
国际大导，他的电影都是全国上映的那种，并且口碑很好，要是能请教这样的人，对她来说，是一次很不错的学习。
就是不知道，毕业后她跟老师关系好不好，她找了微聊，没有找到老师，只有电话，聊天记录看不出来什么，有联系，但不多，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不过，剧本没有出来前，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林夏宁的话是实话，她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剧本是一部电影的基础，剧本都没有，一切都是空谈。
“我明白你的意思，原本就是打算先学习，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大众视野，然后越传越离谱。”
她确实打算拍摄属于自己的作品，这个周期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两年，甚至是更久，怎么可能头脑一热就直接拍了，她又不傻。
进入《人性本恶》剧组后，面对郑直的询问，她也只是笑笑，谦虚的说自己只是太久没有拍摄，来剧组学习的。
后来，她进组的事情被暴露了出去，网上说什么都有，结果许多人真的都以为她要拍摄新电影了。
她的微聊上，有很多不知道多久没有联系的人找上来，问她电影的事情。
还有校友问她，有没有合适的角色。
哪怕网上再传她是个废物，只要有《孤城》在，她的电影还是有不少演员愿意来演的。
这是郑直对她说的话，万一呢？万一乐以秋这几年没有拍戏，是真的在琢磨新戏，十年磨一剑，好几年过去了，新电影会不会是超越《孤城》的存在？
先不管有没有这回事，刷波好感总是好的。
娱乐圈的人永远会戴上一张笑脸，他们心里怎么样不清楚，表面上，不管你是群演还是一个普通人，基本都会保持友善。
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稍微出一点儿错都会被放大，大家也都谨慎了许多。
那些人耍大牌都耍的很聪明，自己做好人，坏事都是经纪人去做，问起来就是，公司说的算，他们也没办法。
娱乐圈现状如何，乐以秋不清楚。
短暂的两三个月的剧组生活，不能让她多了解娱乐圈。
她只知道，一步一步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乐以秋的本意是做一个完全的素人，老婆却是当红影后，低调是不可能的，最近她们的热度那么高，关注她们的人太多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秘密。
但她绝不会因此退缩，电影肯定是要拍的，拍摄之前，她会做好准备，不打无准备的仗。
林夏宁跟她说这些，都是在关心她。
要是陌生人，谁会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往椅子上靠了靠，目光与林夏宁对视，忽然问道：“林夏宁？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对。”乐以秋又否认了自己的话，换了种说法，“应该说，你喜欢没有失忆前的我？”
这几个月的接触，她觉得林夏宁不是一个会对别人的选择进行劝导的人。
她的这句话一出，林夏宁严肃的表情破裂，眼神微闪，“我打电话给陈桃，告诉她不用带衣服了。”
她刚办理住院时陈桃回去的，既然不用住院，早就该跟陈桃说一声的。
乐以秋等着林夏宁打完电话，胳膊肘放在椅子扶手上，慵懒的托住侧脸，就那么直视林夏宁的眼睛，“有些好奇，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林夏宁，从洛落给出的时间线......
应该是全网都知道的时间线，她们是在涂盛的电影上认识的。
那个时候她跟在涂盛身边做助理，正好认识了身为女主的林夏宁。
17年18年，她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学生，她们是18年领证的，这样看起来，她们没有认识几天就决定假结婚了。
按照网上的时间，她们太着急了些，就算是假结婚，难道就不用考察对方的人品了吗？
“认识？”林夏宁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脸上面无表情，“太久了，记不得了。”
才几年啊，不记得？骗小孩呢。
乐以秋突然起身，双手撑在床上，让两人相隔不足一拳的距离，“你说谎。”
这时，被忽然靠近的林夏宁有些慌乱，高超的演技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乐以秋没等她说话，随即轻笑道：“没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不重要，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她坏心眼的又把身体微微前倾，“你好，林夏宁姐姐，我是乐以秋灵魂十八，身体二十八，半生不熟？”
“噗~咳~”
她的一句半生不熟把林夏宁逗笑了，赶紧咳嗽一声，掩饰笑意。
乐以秋目光灼灼的盯住林夏宁，等林夏宁笑完。
既然林夏宁担心她，她也要认真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刚刚你说的那些，我都有听进去。”
“无论你是为了失忆前的乐以秋对我说了这些，还是单纯的关心我这个人，我都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
外婆去世后，没有人再肯教她，更不会有人跟她说这些。
只有关心一个人，才会絮絮叨叨的说很多，她的父母都没有跟她说这么多过。
林夏宁那么一个清冷淡漠的人，肯对她说这些，明显没有把她当成外人。
乐以秋歪头，垂眸看向林夏宁的唇。
正在林夏宁以为她要更近的时候，她又站直了身体，恍惚刚刚那撩人的举动不是她做的一样。
乐以秋的身上很好闻，很清新，没有杂乱的香味。
就像是，沐浴在阳光里的味道，好闻不冲突。
林夏宁不喜欢跟人靠的太近，而刚刚乐以秋的靠近，她没有反感，反倒是乐以秋的远离，让她的心里有些空空的。
“我没有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