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刻骨(1/2)
“柒柒, 我们生个女孩。”
“我也要女孩。”
“……滚、滚开!”
窗帘轻颤,烛火摇曳,一只素白纤细的手紧抓着帘幕边上, 才伸出了片刻便被另一只手捉住,十指相扣地紧紧按下了。
眸前世界模糊昏暗,点点泪光闪烁。墨柒微微侧着头, 阖了阖眸, 身子无力瘫软, 是之前从未体会过的失力的不安感, 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这只发疯的蠢兔子嘴里还在说些胡话,碎碎念念地在吃那个莫须有的伴侣的醋。一会儿说生这个孩子, 一会儿说生那个孩子。
生你个头!
墨柒唇瓣颤动了下,随即蹙眉紧抿着了。
那些想要解释的话语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随着起伏的意识一起飘荡, 到了最后墨柒脑中一片空白茫然,额前银发都有些粘在了脸颊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帘平静下来, 紧紧捏着床边的指尖也无力地松开垂落了。
樊笙垂眸, 抿了抿唇角将昏睡过去的女人轻轻地搂进了自己的怀中,悄悄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为她打上了清洁咒,想让怀中的人安睡下去。
方才又是委屈又是胡闹的人此时敛去了脸上神色,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少祭司抚了抚怀中人的眉眼,轻柔地按了按她发红的眼尾,阖眸轻叹了一声, 手心中仍在源源不断地送去自己的巫力, 三个月来积攒下的‘祝福’也用不了多久。
琉璃心没有炼化好。
她一探便知道了。
她本该感到快意的, 可到了这会儿却只剩下了心疼。
神魂分裂之痛,那该是怎样的苦楚?
只是一想,便让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想来这人前来巫宁界也是为了找一颗琉璃心治好神魂之症,隐为此隐瞒了身份,潜入巫神殿,素来高傲惯了的御主大人竟也愿意委身做一个小小的神侍。
樊笙垂下了眼帘,用指尖一寸寸仔仔细细的描摹过她的眉眼。纵然在留影中瞧过,又怎么比得上此时亲眼目睹的真实?
五分相似,五分不同。
眼尾自然地上挑了些许,素日中只不觉会有些薄凉凌厉,但是只有少祭司才知道她的小桃花精动情的时候有多妩媚,眼尾微挑,沾了水珠子,一瞥都能将人勾了魂去。
唇形很好看,唇瓣素来红润饱满,只不过进来为病痛折磨得有些苍白干涩了罢。
精致又多情的桃花眼……
她静静地瞧着,在烛火照耀下打量了许久,才不舍地放下了指尖。
樊笙为怀中的人披上了一件准备好了的崭新的红裙,随后将人轻轻搂着躺下了,她侧着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她安睡的容颜,看了许久许久,才缓缓地将头埋入了她的肩处,阖眸想要小憩片刻。
墨家主年少时尤爱鲜艳红色,樊笙看过的,藏在了最角落里的画像。
眉眼灼灼,最是意气风发。
是她的柒柒年幼的模样。
墨柒。
柒柒。
昏暗中,少祭司唇瓣动了动,无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
用尽了力量的呐喊。
却又不敢发出半分声响,更不舍得打扰了她怀中失而复得的爱人。
闭了眸子仍是睡不着觉,只觉得咽喉中皆是让她无法承受的涩然,刺得她眼眶一酸,身子悄悄地蜷缩起来了,她将身子挪近了那安睡的人,一点又一点,贴紧至近乎没有缝隙,然后轻轻地握着墨柒的手将此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终于啊,她搂住了自己的妻子,也让她的妻子搂住了她。
如此亲密无间,叫少祭司心中悄悄地生出了些许隐秘的欢喜。
就好似……就好似她们真的亲密无间、恩爱万分。
如她梦中幻想一般。
三个月加九天。
九十九天了,她没有一天是阖眼的。
不甘、痛楚,一日更似一日的偏执成魔的疯狂。
战场上杀人无数、手染鲜血,每时每刻都在杀戮中度过。在墨柒前面小心披戴着的外壳都被无所顾忌地扔弃撕开了,露出她如今这般可怖狰狞的一面来。
短短几日,少祭司的冷血残暴之名便传遍了氏族。
樊笙贴紧了她的身子,心中终于踏实了些许,弯下了背脊埋在墨柒怀中渐渐地陷入了昏睡。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怪你的。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模模糊糊的呢喃了一句。
随后的,便与她的妻子一同陷入了难得的安睡之中。
墨柒醒来时已经是日中了,神识中一直存在的抽痛感减轻了许多,仔细探去,那神魂上的巨大裂缝之间好似也在加快修复,琉璃心的炼化进程加快了许多。身上被人清洗过了,妥帖地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裙,只不过是印记遍布,又青又红罢了。腰间瘫软,身下不适,只是一动便让墨柒紧蹙了眉间。
她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痕迹,眉间愈加冷凝,手脚腕上的锁链还在,那长度倒是足以让她在这间屋子中随意走动了。
多贴心啊,不远处香炉中香雾渺渺带着安神的作用,桌上茶壶中一直被烛火加热着、壶口烟雾淡淡、热气溢出,乃至于床边都摆放了几本杂书供无聊闲读。
墨柒一一冷眼扫过,眉间无波,没有半分动容。
屋内被人轻轻推开了,垂眸进来的少祭司在擡眸对上她时微微一怔,随即弯唇温柔笑了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快步走了过来。
“可还难受?”
她看见了墨柒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痕迹,耳垂红了红,抿了抿唇角轻声问着。
指尖已经伸出了,想要为她揉一揉酸痛之处。
“松开。”
墨柒眯了眯眸子,擡手打开了她伸来的指尖,示意她解开自己的锁链。
樊笙被她打开了手也不恼,只轻轻捏了捏指尖,对着她浅浅笑了下。
“戴着不好吗?”
她擡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脸颊,瞧着她脸上冰冷的神色心下也是痛极,可是唇边的笑意却是愈加温柔。樊笙怜惜地凑过去,在她有些苍白的唇上吻了吻,轻笑道。
“只要戴上了这个,柒柒就能永远呆在我身边了。”
仿佛已经瞧见了那般场景,她眸子弯弯,脸上当真闪过了几分欢喜。
“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她轻轻蹭了蹭女人的脸颊,得到的却是一片漠然的回应。
“我教过你……要果决行事……”
“是呀,我这不是就把你带回来锁起来了吗?”
樊笙唇角笑意淡了淡,打断了她的话。
“知不可而为之,果断行事,奋力拼搏……”
“柒柒你看,你教我的东西我都记在心里刻在脑中呀。”
“你教我上位掌权之术,教我用人之法,教我兵家布阵……”
“我都记得的呀,是你不记得了。”
白袍的少祭司神色幽暗下去,弯下了背脊直直盯着墨柒看,眸子一点点通红起来。
“是你不记得我们结契时许下的生生世世的诺言……”
她轻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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