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相知（1/2）
在霖柒被污蔑指控为魔族妖人的那段时间里, 可谓是举世为敌了。
仅她一人，言语苍白，无法为自己开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门长辈拿出一件件‘证据’来，正气凛然地要大义灭亲，亲手处决了她这个叛徒。
什么大义灭亲, 无非是想拔出她的根骨来好让他们的修为更上一层。
天阶的火系单灵根, 何等气运凝结？
利益总能叫人面目全非, 让人心生妄念。她做玄门大师姐做了有数十年了, 自认上恭下怜，同门师兄弟师姐妹, 哪怕是外门的也好杂役也罢，若真有难被她遇见了, 霖柒从未吝啬过给他们帮助。可却不想有朝一日, 曾经亲昵恭敬地唤她师姐的弟子们全都举起了武器，用锋利的刀剑对准了她。
无人为她辩解。
他们不敢。
霖柒不甘，却心中清楚。
所以说有的时候待人接物都要留几分，你将一颗炽热真心交出去了, 也不过是把自己给感动了而已, 于他人而言，并无多大意义。等到利益发生冲突时，也不会有几个人会不顾性命地来拉你一把。
若是有，那便是真正的挚友知己。
很可惜，乾元界的霖柒没有碰上这样的人。
在玄门中的日子里，她扮演的从来都是一个温和可亲、却又不甚言语的沉稳师姐, 不通人情世故, 不懂阿谀讨好。或许有时候她自以为的善意帮扶, 对耀，高高在上地摆着架子。
所以当她落魄的时候，才有不少人露出了恶意又快意的笑容来，仿若聚集了世上的一切灰暗。
她不甘，费力逃离，全界通缉。
大概那时的处境也便如此刻的樊笙相似吧。
只不过樊笙身边还有一个墨柒，霖柒身边却什么都没有。
回忆大半都是暗沉的，偶尔有几缕光芒洒下，也只是浮云惊鸿，一闪而过。
街道，孩童，糖葫芦，被通缉的恶名之人。
如此相似。
她带着面具，没有钱财为自己购得高等级的人.皮面具，也不会易容幻化之术，过去的数十年中一心苦练剑法，落到此时却发现双手敌不过四掌，剑法一出，就是暴露了她的身份，她根本无法使用。
还未曾真正堕魔的霖柒心下尚有一片柔软良善之地，所以她看着可爱的孩童，也不忍心拒绝他，从自己所剩无几的钱财中取出两枚，为他买了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孩童很是欢喜，周围的人也纷纷露出的善意笑容，她带着面具，受到了难得的友好，一切都是这样宁静。
这是光芒。
光芒转瞬即逝，背后露出的是黑暗。
弯腰抚头，一时不觉，脸上面具已被调皮的孩子扯下来了。
于是气氛刹那间静止，下一刻，那些对她露出善意友好的人们露出了可怖的獠牙，锋利的器刃对准了她的心脏、咽喉。
这一刻，她又从一个好心的路人，变回了臭名昭著的魔族妖人了。
一时心软的代价，是被人追杀去的半条命。
后来的后来，唯一的友人因她而死，救助过的人们拔剑以待。
背叛，抛弃，算计。
问心崖上一跃而下，万鬼哭嚎，撕咬吞噬心脏。
那样的痛苦，永世难忘。
而如今的樊笙在一定程度上很像那时的霖柒。
但这个孩子在墨柒看来竟然还没有真正动手杀过人，且性子较软，容易被欺负。
墨柒做事儿，喜欢留一手。
她对这个孩子有好感，愿意救出她，却不代表她能保证以后都能护在这个孩子身边。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这种还留有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总是第一个受伤。
所以，她需要教会樊笙一些东西。
谨慎、狠心、杀人。
这是修真界里想要活命的必备之物。
到了巫宁界，也是同样的。
她心下淡漠地想着，指尖一动，这些尸体就开始燃烧，顷刻间化为灰烬。而下一刻，不等她说什么，小姑娘就缩进她怀中去了，搂着脖子不肯放手。
“对不起。”
小姑娘柔软的声音里面夹杂着内疚，还有消沉失落。
墨柒眸色一顿，浮着的冰霜消融了些许，扶住了她的腰肢，安抚了拍了拍。
等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叹了口气，有点儿无语地看着赖在怀里的人：“还不出来？”
搂着她的腰，趴在怀里就不想出来了是吧？
光明正大地占便宜呢。
樊笙眨了眨眼，磨磨蹭蹭地站直了，握紧了墨柒的手，神色乖巧。
墨柒瞥了她一眼，勾唇嗤笑了下，倒也不曾说什么。
小白兔要是真能长成小狐貍，倒也不错。
她此刻是这般想的，却千算万算都没算到。
小兔子可以直接跨系变成狼崽子，最后长成一只真正的狼王。
凶狠无情，手段暴戾。
一如墨柒。
此区事已了，她们可以离去了。
墨柒不慌不忙地给两人都幻化了容貌，随后拿着身份令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了。
中枢区已出，墨柒的决定是带着小姑娘去南边。
南边的区域划分比较宽松，掌权人相对较少。无他，只因南方十三峰，禁忌之地，秘境入口，占地许多。
里面所藏之物也是稀奇。
玲珑树生玲珑果，玲珑果化玲珑心。
天地之宝，至阳之物，堪比琉璃。
万年生一颗，凶险极恶，这个纪元还未有人能拿到。
可惜墨柒骨子里蠢蠢欲动的野心和傲慢让她有点儿想去做这纪元的第一人。
行他人所不能行。
她想去探一探了，先将这东西拿到手做一个保障，随后再去谋算琉璃心。
玲珑果吸天地精华，洗髓炼化，却不是专治神识。但是若是弄到了手，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是好事。
毕竟意外和明天，你都不知道哪个先来。
她垂眸慢慢算计着，由着樊笙拉住她的手，还得寸进尺地十指相扣，精力集中，也未注意到小姑娘瞥过来的目光。
城门已出，她们离开了中枢区，此时正在慢慢地往南方走，现在正在一处丛林之中。
樊笙久居巫神殿，未曾见过凡尘美好，也不曾亲自踏入幽林之中，体会踱步而走的宁静平和。
可是这会儿，她知道了。
瞳孔中闪现出这人垂眸思量的面容，眉眼冷淡，神色从容。额角发丝松散垂落，披在她的肩上，墨发与雪白的肌肤相映衬，勾勒出色彩绮丽的画面来，慵懒平静，漫不经心地面对险境。
这样的人太过强大了，樊笙除了偶尔能见到墨柒在她面前神色活跃几分外，就没有看见她眸子里有半分涟漪。
纵然她有时勾唇笑着，眼中色彩都深暗无波，显得遥远无比，仿若天上冷月，缥缈如烟，握不入手。
樊笙悄悄想着，忍不住指尖紧了紧。
她看见丛林之中枝叶繁茂，高耸入云的树木数不胜数，阳光却能从缝隙之中露出洒下，在地面上投下了一片片的光影。
就像此时，一缕光芒也悄悄地触摸到了墨柒身上。
黑暗与光明在她身上交叠，那光落在她的脸庞上，亲吻过她的眼眸和红唇，滑落她的脖颈与锁骨，又渐渐地将她柔软的弧度勾勒出来。
高挑婀娜，身上白袍束腰，显出脆弱纤细的腰肢来，樊笙知道，那样的腰肢，揽住时是何等的柔软。
高傲强大的巫女便在怀中，她带着纵容放任你搂住她的腰肢，纤细的弧度就在手中，总是能让你产生错觉，就好似墨柒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了。
只是她一个人的。
好似来自神明的偏He爱与宠溺，在无声中让人沉沦，甘愿匍匐朝圣。
樊笙静静地收回了目光，眸色幽深。
体内的禁制犹在，她的巫力被封印着，宛若废人，只能受她的柒柒庇护，无能无力。
但是，她也想护着这个人，而非总是躲在她的羽翼之下。
胸口处的那颗心脏有些躁动了，筋脉中波澜乍起，冲击禁制。
片刻后，樊笙收回了手，喉咙一动，将腥涩感咽下去了，面上却是无波。
“怎么了？”
墨柒眸子一动，微微偏头看她，轻声问道。
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就闪现出了樊笙的影子。
只有她。
樊笙弯眉笑了下，随后又收敛了表情，有些嗔怪地看她，轻轻哼了下：“你为什么不看我？”
墨柒眉间挑了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于是小姑娘也就顺着杆子爬上来了，继续委屈地指控道：“我刚刚一直在看你，可是你都不看我。”
“我想你看着我。”
墨柒：……
她顺着樊笙的话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确认过她的伤口没出现什么渗血之类的情况后，就蹙眉想了下，随后启唇问道：“伤口疼？”
“哪儿疼？”
小姑娘的表情愣住了，好似不是这样子的呀。
啊，墨柒又想了下，有些迟疑地问她：“是不是累了？”
毕竟没了巫力，许是走累着了，所以情绪不稳。
小姑娘沉默着看她，一时间没有开口。
墨柒……墨柒也有点儿头疼，小姑娘的心思挺难猜的。她顿了下，然后就弯腰示意她爬到自己背上去，准备背着她走了。
主魂技巧其一：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心里挺想要的，所以要用行动来哄她。
墨御主表示学到了，所以她很雷厉风行地行动了。
然而一向喜欢跟她撒娇的小姑娘此时却是趴在她背后，好似有些气恼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捏了捏，又不舍得下重手，最后气闷似的收回手了，有点儿郁闷的感觉。
墨柒：……啧，难搞哦。
樊笙：……呆子！
樊笙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有时候贯会撩拨她，有时候却着实不解风情。
可是当她趴在心上人的背上，感受那单薄纤细的躯体带给她的温度时，她却不由自主地揽上了墨柒的脖子，将脸轻轻贴在了她的肩上，静静地享受着这样宁静悠远的美好。
林间漫步，碎光散落。
她与喜爱之人呆在一起，每时每刻都觉得无比欢欣。
每一刻都胜过从前数十年的生活。
墨柒现在的脸大概就是四分原样，剩下的都往某个家伙的脸去整了。
反正身为界主大人，又怎么会怕麻烦呢？
墨柒自己的容貌娇美绮丽，自带锋利。
千初的脸更加清丽柔和一些，磨平了自带的锋芒，如今留在外人眼中的正是一个平和温柔的巫女，以及一个容貌俏丽的……小媳妇儿？
好吧，巫宁界同性之爱太正常了，众人都是习以为常，瞥过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樊笙毕竟还有伤，墨柒也就在这一区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准备带她吃点儿东西再走。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喝酒了，有点儿想念。
她给樊笙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的裙子，易容后的脸柔软无害，连樊笙自带的清冷矜傲都被遮掩下去了，此时瞧着就是一个羞怯腼腆的小媳妇儿。
墨柒处处为她着想，樊笙怎能不欢喜。
那颗空荡数十年的心脏只觉被暖意与欣喜溢得满满的，眸中情意已无法遮掩，也不想掩去。
柒柒的恶趣味樊笙也知晓，只不过舍不得拒绝她，又喜欢这样类似宣告主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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