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天上月(1/2)
番外:天上月
铃杏和薛遣淮是和平分手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分手,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过正式的表白,连肢体接触都很少,很规矩。薛遣淮觉得他们是水到渠成,铃杏便也不在意这些。
直到她经历了三周目。
铃杏以为,只要知道是两情相悦就够了,不必在意太多仪式感。薛遣淮没有给过,她便也以为自己是不需要的,能被喜欢的人所喜欢就很好。
但洛夕瑶的出现,让铃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危机意识,在和薛遣淮的这段感情中,她是极其被动且没有话语权的,随时可以捧起,或丢下的。
薛遣淮仗着她的喜欢,知道她没有接触过其他优秀的异性,想来她性情娇蛮恶劣,便觉得不会有别人对她比自己更好,用青梅竹马的情谊和平日里逗猫的恩宠,将她牢牢圈住,还不用负责。
是的,他不用对铃杏负责。
并不是说薛遣淮没有责任心,相反他有着强烈的责任心和正义感,对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是如此。可他没有对铃杏表白过,却让铃杏误以为双方已经私定终身,这便是他最可恶的错。
这样的话,他永远是最有道理的那个。
众人皆知铃杏是大小姐脾气,分明知晓京师季家早已灭了门,还要叫她一声“季大小姐”,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背地里不晓得怎么冷嘲热讽。
铃杏起初并不知道,以为是个尊称,别人一叫还美滋滋地扬着下巴。后来无意中知道了,也不是没生气过,但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在意。她虽然脾气大,心眼儿却不小,还算得上豁达的。
她看起来很高傲,其实偶尔也自卑。
所有人都说薛遣淮多么好,多么受欢迎,大概只有他能容忍铃杏的诸多缺点,还愿意和铃杏结成道侣。听得多了,连铃杏也以为真的是这样。
只有薛遣淮,没别人了。
十几年来的雏鸟情节是一回事,后来的这些耳濡目染又是一回事。铃杏对自己、对情感上的认知被蒙蔽了,所以她看不清自己,看不清别人。
这就更别提嘴比石头硬的司见月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会自卑是很正常的,铃杏害怕薛遣淮会觉得自己不好而被抛下,从此再没有人愿意这样待她。司见月害怕没了这层窗户纸会连暗恋的机会都失去,毕竟铃杏从未正眼看过他。
都不说话,会错过是很正常的。
如果不是平行时空走这一遭,铃杏恐怕永远学不会擦亮眼看人,也永远学不明白,一段健康且积极的感情关系是怎样的,至少不该是这样的。
在感情关系中,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的表白都很重要,只要没表白,那对方肯定及笃定是留有余地的。总不能跟他牵也牵了,抱也抱了,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你才发现根本没有确定关系。
你说,他承诺了以后会娶你?
那他妈的算个屁。
自打从三周目回来,铃杏便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薛遣淮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玄真大会历年都要举办三日三夜,结束的当日晚上,其他门派并不会马上启程离开,而是留下来参加类似庆功宴的晚宴,翌日才将打道回府。
铃杏作为今年的魁首,自然是主角。
薛遣淮忙于辑元秘境的事情,尽管没能看到她夺得魁首并暴打小师妹的那场守擂战,但晚宴还是可以赶得上的。而被暴打的小师妹本人,洛夕瑶才治好了伤没多久,就马不停蹄地飞下了山。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要去找谁。让铃杏觉得好笑的是,薛遣淮一下子没了小青梅,连天降的小师妹都弃他而去,不晓得要去哪个茅坑哭。
晚宴开始的时候,那个死酒鬼洛夕瑶还舍不得回来,连最爱的灵溪花酿都不要了,叫铃杏给她留两小坛。铃杏满口答应,转头喝了个底儿掉。
铃杏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属于清醒不断片但走不了直线那种类型,自制力还不错。
但今晚,铃杏故意喝了很多。
司见月始终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绷着张清俊的脸,比门神还叫那个敬业。他很想让铃杏别喝那么多,又怕铃杏嫌烦,只能自己焦虑得不行。
他劝不动,也不肯走。
而且令他焦虑的,还不止这一件。
今日铃杏下了擂台,在树上摁着他亲,又摁着他直接表白,还说什么爱他、要嫁给他。司见月当时被这幸福砸得晕乎乎,说什么都只会点头。
直到冲回寝院,洗第三次冷水澡的时候,司见月才反应过来这着实太过突然了。而此前,铃杏和薛遣淮还被誉为神仙眷侣,尤其是铃杏,问剑宗里谁人不知她爱慕薛遣淮,爱慕得死去活来?
可为什么,现在又说爱他了?
司见月忐忑不安,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如今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铃杏向来三分钟热度,之前也不是没耍过他,开他玩笑。
可是,可是……
铃杏这次好像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如果铃杏真的没有在开玩笑,那薛遣淮这边要怎么交代?司见月一脸严肃地趴在浴池边,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了很久,他这样算不算是第三者?
师兄待他很好,他不是没良心的,但他也不是真的想撬师兄墙角——好吧他承认,这些年来他确实很想,但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敢动手去撬,真的只是偶尔偷看两眼,而已……
司见月没想过会成功。
就像铃杏知道自己脾气差、不讨喜那样,司见月也知道他性子沉闷,像块很没意思的木头。
都认为能被喜欢,是很难得的事。
和不好的人在一起,也会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不好的东西——和薛遣淮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给到铃杏足够的安全感,那么铃杏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司见月也很没有安全感。
对于这段突然收获的、梦寐以求的感情,幸福只是一时,他很快就陷入了患得患失的恐慌。
所以在薛遣淮回来,发现铃杏醉了,自然而然地想把人打横抱起送回去时,司见月死死地抓住铃杏的手腕不肯松,却紧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薛遣淮无奈开口,擡手将昏昏欲睡的铃杏按在怀里,也完全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其实薛遣淮不是个迟钝的人。
小师弟自幼沉闷、孤僻,阴郁寡言,正因为他对什么人和事物都很冷漠,故而暗生情愫就来得十分明显。但薛遣淮年长这么多,都是二十三岁的成熟男人了,只当他还是十七岁的毛头小子。
在情感方面上和铃杏一样,司见月也是干干净净的白纸,长这么大,接触到的异性除了师姐便没有旁人,何况他还是个犟得要命的死心眼儿。
这会儿情窦初开嘛,可以理解。
薛遣淮可以理解,却不代表可以妥协。就算平日里是铃杏追着他跑,但作为男人,该有的占有欲还是会有,男人的心眼可一点儿不比女人少。
他们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耍大牌,让她觉得没了自己就活不下去,等虚荣心得到满足后,又跑去别的男人面前炫耀,你们看啊,她多么爱我!
这是常态,薛遣淮并不例外。他还沉浸在这种偏爱里无法自拔,以为铃杏会永远为他踮脚。
哪怕他永远不会为铃杏低头。
司见月脸色有些苍白,抓着铃杏就像狗咬住了心爱的骨头,护食得紧,“师兄,我……”
他要怎么说?
如果说了,岂不是坐实了他撬人墙角?可是如果不说,他又该用什么立场去跟师兄抢人?
铃杏,你说句话啊!
铃杏看他着急得想挠墙的样子,差点儿就在薛遣淮怀里笑场了,好险才给绷住。她当然不是真的喝醉了,只是要打薛遣淮的脸,总得牺牲些。
趁着薛遣淮还没发火,铃杏反手握住了司见月的腕,在他掌心里匆匆写下——“晚点找你”。
三两秒写完,铃杏才挣开了他。
司见月被强行挣开了后,那双莹润黑亮的眸子瞬间就红了,像是谁给了他一拳。铃杏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在他掌心里写了什么,还暗暗松了口气,装作迷迷糊糊地:“我想回去……”
这话其实很鸡贼,只是说想回去,没叫师兄也没叫师弟。薛遣淮很满意她的“守身如玉”,搂着她的膝弯往上抱了抱,说话的语气都异常宠溺。
“嗯,这就带你回去。”
司见月阴云密布,底下桌角都快捏碎了,胃里翻涌,突然就很想吐。薛遣淮大获全胜,还微笑着和他说,“你身体不好,别喝那么多酒,要是感觉不行了就去找你宁二师兄,听到了吗?”
司见月:“……”
薛遣淮:“那我跟铃杏先走了。”
司见月:“…………”
妈的,蹬鼻子上脸了还,快走吧哥。铃杏真是想左右开弓扇这狗男人两巴掌,不耐烦地扭动了两下,半闭着眼睛说,“唔,我要自己走……”
于是薛遣淮这才抱着她走了。
好了,好戏开场了。
回寝院的路上,月明星稀,晚宴的热闹离得很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薛遣淮步伐很稳,臂膀结实有力,铃杏腹诽,他估计抱谁都是这样。
走到一半,她开始发力了。铃杏昏昏沉沉地抱住薛遣淮的脖子,擡起脑袋,呼吸炙热中带着醉意的酒香,喷洒在他喉结处——只要是个男人都很敏感的地方,鼻音闷闷地叫,“司见月……”
铃杏此时的姿态是那么依赖,收敛了白日里的不可一世,像小刺猬信任地露出腹部的柔软。
憨甜的模样,即便是他也不曾见过。
话音刚落,铃杏就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倏地一紧。薛遣淮脚步急刹,停在了原地。
那手臂先是一紧,又卸了劲似的一松,传来骤然的失重。铃杏生怕他把自己摔了,用几乎能勒死人的力气抱得更紧,吐出的话像是恶魔低语。
“司见月……你怎么、不走了呀?”铃杏嘴里像含了块儿糖,听着软糯糯的,“你方才替我挡了不少酒,是不是累了?其实我没有醉呢,你等下跟我回寝院,我煮醒酒汤给你……好不好呀?”
铃杏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嗲过。
肯定能把薛遣淮给恶心死。
事实上,薛遣淮确实被恶心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古怪到近乎扭曲,手嵌入抱着铃杏的腿,不自觉也用了很大力气,冷声叫她:“季铃杏。”
靠,他真的很用力。
铃杏龇牙咧嘴,感觉腿都要被他掐断了,不甘示弱地使劲儿抓他的手臂,恨自己没留指甲。
原来这么暧昧的姿势也能杀人吗?
铃杏还在装醉,“嗯?”
薛遣淮沉着脸把她放下来,扶稳站好。见铃杏醉眼朦胧,面若桃花,亲昵至极且毫不设防的情状令人极欲趁虚而入,意识到这点更叫他嗔怒。
“季铃杏,你给我好好看清楚,认真看看我到底是谁?”薛遣淮压着火气,尽量温和地说。
铃杏无辜地眨巴着眼,一下,两下……突然打了个激灵,像是清醒了些。她脸色骤变,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居然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薛遣淮愣了愣,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胸膛起伏了下,“你怕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司见月呢?”铃杏没有正面回答,顺手整理了下自己歪斜的衣襟,在薛遣淮看来,像在拍掉不存在的灰尘——她在嫌弃。
薛遣淮脸都黑了,“师弟还在宴客厅。”
他终于开始反省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才引得铃杏又使小性子。铃杏以前还是很听话的,近两年却愈发不懂事了,一找到机会就发脾气,指责他总是忙,质疑他移情别恋。
薛遣淮不知道的是,铃杏以前只当他是亲人和哥哥,有了男女之情,才会生气、会嫉妒、会变得所谓的无理取闹。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在乎。
若不在乎,管你浪死在哪条花街上。
正如他能看得出司见月的心事,如何看不出来铃杏这回又是故意闹脾气,想被哄罢了。铃杏那么爱他,怎会认不出抱着自己的人是他,对吧?
一定是的,肯定又是这样。
薛遣淮深呼吸着,心中怒火浇下去了些,却更加烦躁起来。他在辑元秘境这么辛苦,好几日没睡过觉,临走前还跟个戴着面具的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饶是如此,仍惦记着赶回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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