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五)(2/2)
虽然也不见天日,但起码没有那么阴暗潮湿,茅草也算得上干净,没有随处可见的虫鼠。
他习惯了北境的风沙,自然不会对这里有什么不适应,见李荣和船把头一时半会儿应当回不来,靠着陆世廷的肩先睡了一觉。
神清气爽地醒来后,锦衣卫给他们送来了饭食,禀报了审讯的情况。
“李荣受不住鞭子昏过去了,咬死不说,只喊自己冤枉。船把头吐了不少事情,但都无关痛痒,肯定还藏了要紧的事情没说。”
他思忖片刻:“去把李荣的相好带到他面前,该怎么做你们知道。然后把船把头和李荣分开审,等晚上诈船把头说李荣已经招供了,他若再不说,那便等着一家老小全部发配边疆。”
“是,殿下。”
两日后,李荣招供了,锦衣卫看了口供去涉案的官员府上拿人。
李家没料到李荣有个相好的伶人也被东厂抓了,更没想到李荣为了保住这个伶人的性命,这么快就将李家的事情抖落了干净。
案子相关的账簿和知情的下人都没来得及处理干净,锦衣卫就上门搜查拿人了。
抄出的金银古玩,地契房契令人瞠目。账簿上的烂账由户部的官员仔细核对了,这些官员收受商户的好处,不知道贪墨了多少朝廷的税银。
殿下和侯爷就微服在姑苏城里,东厂的锦衣卫、户部的大臣都不敢松懈。
案子一查清楚,奏报就送到了穆玦手里。
参与了贪墨的或是斩首,或是流放,家中所有的钱财全部收缴国库,但未牵连家眷。
不过习惯了锦衣玉食,奴仆前呼后拥的生活,一下子潦倒得连一间能遮风避雨的房屋也没有了,也不知道那些罪臣犯人的家眷是什么样的滋味。
外头满城风雨,他们住的那间小院却静谧得像一处世外桃源。
穆玦挽起袖子,拿着水壶给院中开垦好的一片地浇水,走在泥地里鞋子容易弄脏,他干脆和陆世廷一样脱了鞋袜,将衣袍的衣摆都撩起来,赤脚在泥地里走。
“我怎么觉着我们种的这些蔬果抽出来的苗都蔫头耷脑的,该不会种不活吧?”
“我们第一次种地,能这样已经不错了。要不请两个做过农活的人来问问,应该怎么照顾这些蔬果?”
他无奈地摸了摸手边看着不大精神的瓜苗。
“就怕以后我们真找了片幽静的山林隐居,结果种地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陆世廷勾唇:“不会,如果种不出能吃的菜,那就进山去打猎。以我们俩的箭术,猎一些山猪野雉总没什么问题……用猎物能去集市里换不少米粮蔬菜了。”
他被说服了,但又有些惋惜。
“好歹我们也费劲种了这么久……我还想亲口尝到这些瓜果是什么味道呢。”
“今晚上我就看农书,一定将这些蔬果种活。”
“真的?”
“真的。”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眉心冷不丁被人轻轻划了一下,他微怔:“我脸上有东西?”
陆世廷一本正经:“嗯,阿玦脸上不小心沾了泥。”
“除了眉心,别的地方也有吗?”
“有的。”陆世廷又伸手用指腹在他脸上蹭了几下,凤眼隐隐掠过一丝笑意,“现在擦干净了。”
他们把整片菜地浇完了水,到井边打水擦洗。
他看到木桶的井水里自己的倒影,才发现自己的脸被泥巴抹得像只花猫一样。
他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洗手,一边趁着陆世廷不注意,把手上的泥结结实实地揉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学着对方的语气说:“老师脸上也脏了,我替你擦一下。”
陆世廷纵容地任着他“报完了仇”,替他仔细擦洗了脸。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吃鱼吧……昨日母亲说要给我们做糖醋鱼,你听到没有?好像来了姑苏以后,母亲的疯症好转了许多,也爱出门和人说话了。”
“好,那就吃鱼……若这次住得不够久,以后每年都可以来一次。”
穆玦擦干了手,站起身:“我想等母亲的病好了以后,我们就成婚。”
“成婚?”
“……你要给我做的婚服,做得怎么样了?”
陆世廷嗓音低哑:“阿玦随时可以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