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1/2)
刀尖
一树寒梅在夜风中落下了几瓣艳色的花。
枯井旁,一袭白衣单薄的青年攥着粗糙的井绳,苍白的手背上隐隐能看见底下黛青色的血管。
披散的乌发一半落在身前,漆眸在枝桠影绰间深得滴墨,洇出了一丝畅快的笑。
井绳的活扣栓在王保平的脖颈,对方膀大腰圆的身躯悬在半空,只有脖颈的肥肉吊在井绳上,随着他的挣扎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王保平的手胡乱挥舞着,喉口发不出声音,只有“嗬嗤嗬嗤”的喘气声。
面容一点点变得青紫,细小的眯眼几乎凸出眼眶。
一旁的夏明已经看呆了。
“殿,殿下,他,他,他……”
穆玦侧开脸,没再去看王保平死前狰狞的脸。
“他快死了。”青年低声道,“等他死了,就在这儿附近找一棵树,把他吊上去。”
等明天,或者过几天王保平的尸体被发现了,一个小太监的死没有人会细究,最多有人谈论几句“三皇子才刚薨逝,他以前的贴身内侍就跟着自缢了,真忠心呐”。
吊着王保平的井绳很重,对方垂死挣扎,把井绳拖曳地在他掌心里来回摩擦。
穆玦更用力地握住了绳子,一旁夏明吓得脸上糊了泪,一边发抖,一边伸手帮他拽绳子。
“殿,殿下,你,你怎么……”
夜风呼啸起来,夜露不着痕迹地染上了衣衫,风一吹一片沁骨凉意。
夏明哭出了声音:“殿下,我有点害怕……我听宫里的老太监说,缢死的亡魂会找上来的,殿下……”
“宫里每天死的人这么多,真要是有亡魂,第一个也找不上我们。”
穆玦手上裹着的白布条在井绳的摩擦下渗出了一点血。
“你看陆厂督,死在他手上的高官贵胄都数不清了,他不也好好活着吗?”
夏明被这无可辩驳的例子说服了,点了点头,低头在袖子上擦了把眼泪。
王保平的挣扎已经很轻微了。
穆玦闭上眼,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声音很镇定,但心跳声却又急又乱,井绳上每传来一下挣扎,他的心跳也会跟着急促一分。
“明天从御膳房给我们送饭的太监就会换人。”
他轻声对自己说。
“再熬几年,等以后能去封地开府了……”
“殿下。”
穆玦睁开眼:“嗯?”
“您,您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穆玦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撞击声,他四顾望了一眼:“是风声吧,你听错了。梅园很偏,不会有人来的。”
夏明刚止住眼泪,闻言又要哭出来了。
“可,可奴才刚刚真的听到有脚步声——”
通向梅园的石阶拐角亮起了两盏暖黄色的宫灯。
宫灯晕开的光里站着几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
穆玦一时不适应这样明亮的光线,垂眸眯起了眼。
身旁的夏明“扑通”跪了下来:“奴,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
穆玦仰起脸朝着那边望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角熟悉的绯色衣袍,陆世廷站在太子边上,墨发束起,冷玉色的面容在光下明灭,面无表情。
陆世廷身旁,太子穆旭穿着杏黄色常服,脸上有些异样的酡红色,似乎刚饮过酒,周身还染着宴席上的脂粉酒气。
“什么人?!”
太子身旁的几个太监很快上前按住了他,穆玦被推搡着手里一松,井绳滑落,枯井里顿时响起了重物砸落的声音。
很快就有太监到枯井旁查看,把王保平从井里捞了上来。
穆玦瞥了一眼王保平,对方倒在地上,但胸口还有起伏。
他勾唇笑了一下。
他的运气好像一直不大好。
在偏僻的梅园杀个人,都能撞上太子酒后来这儿散步。
夏明:“太子殿下,奴才,奴才是陪六殿下来梅园散心的,我们,我们……”
太子的长相更肖似皇帝,对方是皇长子,几年前已经及冠了,眉目温润,在朝堂一直有斯文谦和的名声。
“六弟?”太子皱了皱眉,看向倒在地上的王保平,问一旁的内侍,“这是怎么回事?”
“禀太子殿下,六殿下手里刚刚一直攥着井绳,看起来……是想把那个太监吊死。”
穆玦没有说话。
“先把那个太监送去医治。”太子走到他身前,表情痛心,“六弟,那个太监犯了什么错,你要在这儿勒死他?底下人犯了错,责打一番也就算了,你一个皇子,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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