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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交替(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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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便对上官望舒关爱有加,不是因为他是侄儿,而是因为,他将是自己的接班人,是他可怜的接班人。

他没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他选择过逃避,他以为,逃出了檀城,便可以逃离生祭的命运。可事实,所有事情,像是已安排了般,他经历了至爱的逝去,回到了原点,把自己献出去,把他另一位所爱之人拉进深渊。

在天牢时,上官望舒与他说“对不起”。

呵,有何对不起的?

守护者的命运,不就是要以死亡换取结界的稳定吗?

那天在佑王府时,对突然出现在黑雾之中的隐,他一眼便认出了隐便是上官望舒,除了有愕然外,更多的,是对他的怜悯。

他对隐说:“你既改变不了任何事,何不让我替你做些什么?”

隐深知,世间最不能改变的,便是病痛生死。

上官敏博的病既不能改变,他的死也是必然发生的事情,那么,上官嘉佑便会一定以生祭的形式,去守着结界,守着檀城。

他停顿了良久方道:“您可以替我,杀了上官敏博吗?”

上官嘉佑方知道,当年上官望舒的母亲,是上官敏博所杀,除了愤怒以外,便是替上官望舒的母亲感到不甘。而上官嘉佑回答隐的话,却是带着笑意地道:“有何难的,英雄所见略同。”

上官嘉佑无力的递起了手,抚过了上官望舒的眼角,把那几乎流出的甘露抺去,呼着气,面上挂着最后的微笑,弱声道:“对不起……。”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他的脑中出现了李枫韵在小河边赤着玉足,踏着水,回头向他轻笑的样子,那是他这辈子,看过最好的景象。

枫韵,别走太快,我现在便来寻你。

等等我。

一朵已枯谢的蓝楹花从他的手中掉到了地上,被雨水沾湿,被地上的水渍淹过,彻底地枯在了这肮脏的浑水之中。

上官望舒捉着他替自己抺过眼泪的手,除了颤抖以外,便是极力地让自己几乎再次涌出的眼泪吞回去。

自结界修补以后,已过去两天。天空依旧下着沉沉大雨,人们又仿佛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结界的断裂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般,一切变得寂然。

上官望舒静静地坐在卧室之中,云帆进来替上官望舒收拾只吃了一点的饭菜,皱着眉道:“殿下,你不多吃一点吗?”

上官望舒淡淡道:“吃不下,下次让人不用备如此多,浪费。”

其实也不多,只是一碗白饭,两道小菜罢了,比起宫中的其他人,云帆已命人把份量减少再减少,上官望舒却依旧只吃了一小口饭,菜也几乎丝毫没动。

上官望舒道:“忘忧如何?”

紫楹宫中的下人都几乎被上官望舒送到魏清研的宅弟,宫中只有云帆与两名下人照料,云帆也做着这些杂务来。他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边道:“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我让他先不要出来,免得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嗯,那便好。”他泯了一口茶,便没有再把话说下去。云帆轻轻地摇着头道:“殿下,你要保重。”

“嗯。”

云帆看上官望舒再次茫然地看着窗外被雨水洒过的蓝楹花,便又轻叹了一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雨水不断,本以渐热的天气也变得带着一丝凉意,让这仅余雨声的子夜,变得格外悲凉。

上官望舒倚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那在雨中摇晃着的蓝楹花,手中轻轻地拿着那天从上官嘉佑手中掉下,已变成了褐色的枯花。他的目光落在了庭院中受着雨水洗礼的石桌,仿佛看见那一脸柔和笑容,抚着自己顶发的上官嘉佑对自己说:“我们的望舒是不是又长高了?”

那小小的人影脸上浮现的笑容,是只在那人跟前才有的笑意。

那时候的上官望舒觉得,眼前这位高大的人,便是自己的全部,是真正的亲人。

上官望舒轻拿着枯花的手指在颤抖着,他的心揪痛得让他几乎不懂得如何呼吸。

他的父亲死了,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他的皇叔死了,那锥心的痛却仿佛让他无法承受。

他拿着枯花,慢慢地步出到门外,走到了那石桌的跟前,让雨水任意地在他身上洒去。

漆夜中响起了划破天空的雷声,阴云之中,雨点落到了屋檐发着悲鸣,那像是为此皇宫中消散而去的一缕清魂伴上送魂的奏乐般滴滴答答地响着。

他的心里空荡荡,像是心里才刚找回的空缺再一次被掏空般。上天在他幼时夺走了他的母亲,给了他一位皇叔,又在他年少时把他送走,现在才刚得回来那无可取代的爱,却又因为命运而永远地失去。

忘忧撑着雨伞,从屋内走到了他的身旁,把伞高举至那高大的身影上。雨水已湿润了上官望舒的脸颊,湿润了他的眼眸,湿润了他的长睫,而他的脸容却淡得让人心生怜悯。

忘忧没有生离死别的记忆,看着跟前的人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那淡淡的眼眸映进他的眼中时,心里浮起了痛惜之感。

他轻叹一口气道:“这种时候,我该说什么?”

上官望舒浮上一丝苦笑,他静静地看着那双异瞳,心中产生了一种冲动,他轻覆着忘忧握伞的手,把手靠在自己的胸口处,嘴角微扬道:“饿吗?”

忘忧微愣地看着那透着悲痛的双目,点了头,淡淡道:“嗯。”

上官望舒发出一声轻笑道:“甚好。”

他咬破了自己嘴唇,鲜血浮现,他把覆着的手握紧,另一只手慢慢地放在忘忧的后发上,往自己的跟前拉近,低下头来,吻上了忘忧的嘴唇。

忘忧愣在原地,只感觉腥甜的味道流到了自己的嘴唇,他以本能吸着那口腥甜,与上官望舒的嘴唇贴得更紧,四唇的重叠像是互相品尝着对方的味道般,良久以后方似依依不舍地分开。

上官望舒脸上挂着悲伤的微笑,把忘忧轻轻地搂进怀中道:“饱了?”

忘忧以指腹抚过嘴唇,思考了一会,缓缓道:“不。”

上官望舒轻笑地看着那双异瞳,再次与跟前的嘴唇重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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