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见(2/2)
“没有,望舒在想……,”在想什么?他此刻想的,竟然是马车中相对而坐的白衣人。
上官敏博等了一会儿,还听不见上官望舒想说“想什么”,便像是不耐烦般道:“罢了,你把事情办好便是。”
呵,把事情办好。自己的终生大事,于他父皇而言,只是一件“事情”而已。他轻闭了双目,再睁开时便是失了温度的眼神,淡淡道:“是。”
“没事了,你下去吧,回头让上官嘉佑进宫,到此处来。”
“是。”上官望舒默默地退到了门外,却又听见上官敏博道:“对了,听说你昨夜背着一名侍卫,从云逸宫一直走到了紫楹宫?”
上官望舒本已踏出去的步子停在半路,缓缓地收了回来,他有一种被识破了秘密的错觉,而且心跳得异常快了起来。他滚动了喉咙道:“昨夜在云逸宫喝醉了,总不能把他丢在路上,便把他背回去。”
“哼,堂堂三皇子,背一个侍卫走那么远的路,成何体统?况且,侍卫而已,把他丢在路上又有何不妥?”
上官望舒暗叹了一口气,向上官敏博作揖道:“是望舒失态。”
“不要对下人有太多的感情,下人终究是下人,你总会有一天踏着这些人向前走,而不是被这些人踩着你,往后退。”
“望舒谨遵教悔。”
上官望舒在回去的路上,脑中一直浮现着上官敏博所说的话。身为三皇子,从小便在权争暗斗中争扎求存的人,不正是应该踩着万人的尸体稳着自己的阵脚吗?上官敏博所言甚是,他大可以把忘忧丢在巷子,弃之不顾,更甚的是,忘忧只是一名侍卫,一名萍水相逢的侍卫,让他饿死又如何?对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反而让他活着,自己隔三差五,便要放一些血,养着这人,而且,他鬼族的身份若被发现,自己也是不能置身事外。
放弃他,不正是正确的事吗?
可想到此处,他的心便揪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那身白衣,倒在了路边,面色苍白,慢慢地闭上了他的眼睛。他的手不禁向前捉去,捉到的,只是一缕散去的影像。
他扶着额,面上浮着痛苦之色,重重地以拳打头红墙之上,吓得路过的宫人马上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擡起,颤抖着身子。
上官望舒收回了发痛的手,挥了衣袖淡淡道:“没事,你走吧。”
“是。”那宫人像是生怕上官望舒变挂似的,飞箭般离开了原地。
上官望舒轻笑了一下,心道:果然,这样才是下人该有的样子。
他幽幽地走过了长廊,从远处看见了露出的一片紫色花树,想到这里即将成为与魏清研成婚的地方,便默默地长呼了一口气。
他踏进门时,映进眼中的,是一抺让他不能移开眼目的人。
那人懒懒地坐在石阶上,身体依在了红柱旁,那双浓眉下的双眸轻闭,微风吹过了他的棕色长发,绕过了他白皙的脸颊,阳光透着树上的间隙洒在他的脸上,替他蒙上了一点金色,无声地映托着他俊美的面容。他的睡姿像盛开的白莲,在宁静中散发出一股温柔而安静的气息。原本上官望舒以为,白衣已是他不能挥去的影像,却想不到,蓝色的素衣也把这沉寂在蓝楹花海的人,称得更加赏心悦目。
他脑中浮现昨天几乎要贴上的薄唇,目光不禁也落在他的唇上。他像是生怕吵醒这熟睡的人般,踏着极轻的步子,走到了他的跟前,轻轻地俯下身来,拿开了落在他发上的一片蓝楹花瓣,却不禁轻抚了他边上的发丝,脸上浮着温情脉脉。
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若是魏清研不要到来,若是他不需要与他人成婚,若是……
若是,他不是三皇子。
那该多好。
上官望舒不禁心道:为何我会心悦于你,为何我要心悦于你……
明明只是一名自己捡回来的人,明明只是一名衣衫褴褛之人,明明只是一名身份不明的人。
明明心里有箫白榆。
为何还要心悦于你?
“我从不知原来我也有如此迷茫之时。”而且迷茫的原因,是因为有箫白榆,同时也有忘忧的存在。
“那我要如何是好?”要如何才能把你从我的心中轰走,只留下箫白榆的位置?
忘忧缓缓地睁开眼睛,与跟前的上官望舒对看着,他看着那脸上浮着淡笑的上官望舒,忽然感觉有种远离凡尘之感,微张着口道:“你回来了?”
上官望舒没有移开看着他的视线,依旧淡笑道:“我没有回来的话,你现在看见的又是谁?”
忘忧感觉自己问了一个与今早那宫人一样的愚蠢问题,而且他还发现,自己这种随时能感应自己周围有什么靠近且能作出反击的人,竟对上官望舒失效。况且像他这种不能好好入睡的人,竟然在这充满着蓝楹花香气的宫殿中熟睡了过去,仿佛此处,是能让他舒服,让他能放松的地方。亦或者,让他放松的不是蓝楹花的香气,而是上官望舒的气息也说不定。若不是在睡梦中听见方才上官望舒的声音,怕是完全不会醒来。
上官望舒直了身子,轻拍着袍子,看着那一片蓝楹花道:“告诉你一件兴事。”
忘忧站了起来,拍着后面的落灰道:“什么?”
“我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