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2/2)
“会啊,你想听什么?”
“嗯……我要听‘月上眉’。”盛时行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想看刘崓一本正经蹙眉说不会的样子,却不料他笑着调了调弦,把面前的曲谱往后翻了几页:“可以。”
盛时行愣住了:“这个不是教坊之曲吗?我还以为你只会文武曲。”
刘崓笑看着她:“怎么我就不能会教坊之曲,你不是也知道教坊之曲?”
盛时行逗人不成反被将军,红着脸不依不饶:“我只是听同僚们提起过这名字,根本没听过……你又是去什么秦楼楚馆听来的?”
她自是相信他的为人,不过一句玩笑,刘崓也听懂了,笑着一指乐谱,上面赫然是小楷书就三字“月上眉”,他弹了几个音试着:“谁说教坊之曲就是邪门歪道,士人之曲就一定是阳春白雪,我会‘三弄’也会‘月上眉 ’,因为教我琵琶的老师就曾经是教坊中人,可他也是雍州军的一员,曲无高低贵贱,艺更无高低贵贱,其实我觉得人也没有,但人的品格有,志趣有,大梁律开端便说,法治万民,亦束天子,这就是我大梁与前朝的不同,自律法始,天下无贵贱,或许很多年后,便不只是律法了。”
盛时行闻言肃容颔首:“你说得太对了。”
刘崓信手将一曲弹了,盛时行擡手支颐安安静静地听着,果然听不出什么旖旎味道,只是情思深长,令人欣悦又惆怅。
“你弹得真好。”盛时行夸赞,刘崓却摇摇头:“不怎么好,错了几个音,毕竟我这是第一次弹,以后多练练。”
盛时行闻言瞪大了眼睛:“你没练过照着谱子生弹啊?!”
“啊,不难。”
盛时行笑叹:“怪不得公主殿下说你是本朝周郎。”
刘崓脸一红:“那个别信。”
盛时行促狭道:“为何是第一次弹,还是不好意思是吧?”
刘崓却撂下琵琶摇摇头,凑到她身边,擡手轻抚她脑后秀发:“因为当初老师教的时候说这是相思曲,没有心悦的人弹不出味道来。”
盛时行直觉自己又要被扑了,可身体和脑子都仿佛被刘崓给“迷惑”住,完全来不及逃脱。
许久,又被揉搓了一通的盛时行真的“急了”一把抄起桌上的镇尺:“刘聿卿!你再这样趁人之危我可真的恼了!”
得逞的人此时无比乖巧,“巧言令色”道:“别恼别恼,我给你弹个别的曲子,正经的。”
盛时行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打他,从善如流放下镇尺,却见刘崓摘了银甲,以手指直接拨弦,又弹了个她没听过的曲子,这一曲柔和婉转,竟似琴曲,盛时行听着听着只觉得无比欢悦松弛,再加上正坐在午后日光下,晒得暖暖的,莫名其妙的头越来越沉,伏在桌上就睡着了。
一觉香甜,迷迷糊糊醒来的盛时行坐在床边,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但回过神又猛地坐起身——一个闺中待嫁的女儿家,居然在自己未婚夫卧房里睡着了!成何体统!!
但转念一想,她又释然——还好,自己从来都不在意那些劳什子“闺训”。
刘崓听到动静,端着茶从外间进来递给她,盛时行到底是羞涩的,接过茶碗暖着手:“我睡了多久?”
“大半个时辰。”
“还好……”盛时行擡眸上下打量着他:“我为啥突然睡着了,是不是你的曲子有什么问题?”
刘崓失笑,有心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破罐破摔:“对对,其实我是持国天王,弹琵琶就能锁你的魂儿。”
“……”盛时行愣住了,继而失笑:“琵琶精,我带来的东西呢?”
刘崓笑着从外间把那个包袱提了进来:“我没敢打开,这里面是什么?”
“衣服。”盛时行脸一红:“我娘带家里手巧的婢女仆妇们……给我赶制出门衣服,顺便给你做了点,天凉了,益州阴冷,又多半不能穿官服,她怕咱们冻着。”
刘崓闻言自是十分感念萧氏夫人慈意,如似珍宝般地收下,又让盛时行替她好好道谢,盛时行却想着自己“利用”娘亲在这些衣服上存的那些小小私心,一时脸红发烧,匆匆道:“那个……我娘亲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随便做的,你回头试试,凑合穿。”这么说着,她又慌慌张张出门去:“我娘还等我回去收拾行装呢,你自己试吧!”
刘崓追了几步想要送她,盛时行却摆摆手:“我带了车驾来,明天见!”
刘崓想着她或许是羞涩了,就没勉强,只在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笑着回头,却见自家阿姐一脸玩味微笑,身后是同样神色复杂的刘冲萧鸣二人。
刘崓强装淡然:“阿姐,你们上街采买了那么久吗?”
于天蕙却是不打算放过他,上前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回去好好谢谢阿冲,多亏他头脑灵看出咱家门口那车驾是盛府的,不然我们进去还不定怎么坏你的好事……”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憋不住了,笑着招呼刘冲萧鸣二人赶快把采买的东西拿进来,留下刘崓自己在门口看着天脸红:
“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