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2)
吱吱忽地飞到身边,欢喜扭摆着。
现在全靠它解疑了,褚潇问:“你知道我是被什么人抓走的?”
吱吱居然吐出人声:“对不起,我不知道。”
音色口吻像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褚潇惊讶:“你会说话了?”
吱吱点头:“昨天吃了附在乔牧身上的恶灵就会了。”
褚潇也是在吸收不同恶灵后陆续拥有各项超能力的,那邪魔能说人话,吱吱吃了它的分身便夺取了这一能力。
“很好,这样以后我们交流就方便了。我被抓时你逃跑了,后面的事都不知道吗?”
吱吱语气羞愧:“我想救你的,可那辆车不断发出驱魔声波,我没法靠近,跟踪他们到了百公里外的山地,那儿停着一辆大卡车,他们把你擡进车厢,上午又擡出来,仍由那辆SUV运来丢在这儿。那些人全程佩戴声波仪,面目遮挡得很严实,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左近还留着车轮的辙印,褚潇关闭的手机也扔在那儿。
她捡起来戴上,开机收到一串陈思妍发来的未读信息,时间显示距她被绑架只过去了六小时。
她呼叫陈思妍,线路立刻接通,师姐温柔的声音着了火,促急道:“潇潇,是你吗?你在哪儿?”
“我被人绑架了,刚醒过来,也搞不清具体位置。你们报警让警察来找我吧。”
“我们在天山酒店,警方知道你被绑架了。”
旁边一个男人插话:“你让她保持通话,我们马上过去。”
是昨天逮捕她们的哈里木大叔,他接管了陈思妍的手机,有些急迫地对褚潇说:“小褚,我们看过便利店和大街上的监控了,法医也检查了五名死者的尸体,现在我们姑且相信你们之前的话是真的。但是我们搜查了天山酒店,没发现你们说的人肉汤锅,会场也检查了好几遍,没找到那颗天珠。肉孜节是我们当地的重要节日,去天山酒店参加庆典的都是政府和国家企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还有部分群众代表,人数高达2000人,我们不能无凭无据制造恐慌啊。请你再提点建议,务必协助我们保护群众的生命安全。”
警方还询问了公安局和县医院里晕倒的警员医护,看过现场监控,这些人都是在见到褚潇一伙时隔空晕厥的,事后查不出原因,有这么多违背常理的异像做证,再将本案武断地评判为迷信就太偏执了。
万一真有邪魔降临庆典制造血案,损失将无法估量。
褚潇说:“恶灵花招多,普通人很难发现,你们快接我去天山酒店,通知庆典负责人,先不要让人们吃东西,更别举行祈祷仪式。”
哈里木回话延迟,只听曹云璐接道:“褚潇,这里的庆典仪式规矩很严,目前参会的群众正在做礼拜,暂时还没出现异常,警方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先别吃肉食,总之你先过来吧。”
公安局出动直升机,暂转半个多小时将褚潇送抵天山酒店。
礼拜已经结束了,人们聚在舞台周围一边欣赏传统表演一边载歌载舞,人人喜气盈面,欢歌笑语为春风穿针引线,编织出锦绣气象。
警察们便衣行动,哈里木陪同褚潇来到会场,距离尚远褚潇已感应到浓厚的邪能。
当地宗教信奉祀不设主,祭不列器,没有神像和祭台,礼拜时人们跪在毯子毡垫上面朝圣地方向伏拜。
警方把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质疑“天珠”是否真的存在。
褚潇直奔一棵苹果树下,来到主干背光面,指着离地两米高一块糊了泥巴的树皮说:“这块树皮被撬开过。”
哈里木爬树,用小刀撬开树皮,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树洞。
“让我来。”
褚潇踩着警员的膝盖攀上树干,伸手掏出洞里的天珠。
这是颗红褐色的圆板珠,珠身布满大小不一的圆晕,乍看像往里收缩的孔洞。
哈里木只盯着观察片刻,就隐隐感到孔洞发出令人难受的牵引力,当真很邪门。
褚潇捏住天珠说:“是这个没错了,人们朝这果树祈祷,已经跟邪魔定下契约了。”
哈里木惊急:“那该怎么办?”
“没吃人肉就不会立刻入魔,先找地方毁掉珠子。”
他们快步折返,走到会场中央附近,天珠突然冷得握不住了,褚潇被迫撒手,珠子落地,各个圆晕里喷出铺天盖地的黑烟,遮蔽整个会场。
接着现场出现人眼可见的险情,几个男青年先发狂殴打旁人,上前劝阻的亲友路人跟着精神错乱,加入施暴。然后越来越人失控,好像感染了电影里的丧尸病毒,随机行凶,相互残杀。
现有警力根本压制不住,欢乐庆典顿成血腥屠宰场,没发疯的人们惶悚逃奔,一片鬼哭神嚎。
褚潇灵敏躲避袭击,纳闷这些人怎会中招?
吱吱飞来报告:“他们吃的馓子是用人油和面炸成的。”
地上正散碎不少黄澄澄的馓子,邪魔诡计多端,到底让它得逞了。
我已经尽力了,可别逼我跟它死磕。
褚潇捂住耳朵隔绝求救声,按说这么做无效,但善意机制似乎失灵了,没强迫她救人。
她侥幸地纵身越过倒地者,蓦地停在半空,不止她,没头苍蝇似的人群,悬空乱飞的物品统统停顿了,一壶泼出的葡萄酒横在她跟前,有如艺术品,一滴酒悬在她的睫毛尖上,只差0.01秒就会被戳碎。
她的身体被时间禁锢了,神思依然自由,惊奇地看到兰焕走进视野,站在不远处面朝南方威严喊话:“你逃不掉的,出来吧!”
黑烟聚集,邪魔现身,看得出它很忌惮兰焕,但不甘像昨天那般出逃,驱赶黑水围住会场,阴沉威胁:“这里的人都自愿做我的祭品,你杀了我他们都得死。”
兰焕二话不说放出光能拘押它,邪魔似冰山融化,挣扎未果忍痛大笑:“看来你不相信,那就来听听他们都向我许了哪些愿望吧。”
空中荡起嘈杂的人声,褚潇分辨出几则近处的。
“我妈得了癌症,请让她早点去世吧,我实在出不起治疗费了。”
“我老婆要跟我离婚,请让她意外身亡,免得跟我争财产。”
“我男朋友劈腿甩了我,请杀了他。”
“我好烦姐姐啊,让她残废吧。”
“请让我们局长出车祸。”
“希望这次升职的竞争者都生重病。”
“帮我杀了我的酒鬼爸爸。”
………………
本该满怀善意的祈愿里藏着众多不可告人的邪欲,没有什么比藏污纳垢的人心更适合做恶灵的祭台了。
兰焕不淡定了,人类向恶灵许下杀戮恶愿,生命就会反向寄生到后者的能量中,随着宿主的消失而死亡。
吃人魔化的已没救了,不能再增加死伤。
邪魔在地球游荡百年,清楚地球监护人的义务,有恃无恐道:“你负责保护人类,这些人死了都是你的责任,等着被宇宙公会处罚吧。”
没错,宇宙公会对监护人的评审极为苛刻,不设法保住人质们,他或将面临降维处罚。
兰焕怒视恶灵,来地球时他就知道这是份苦差,最近被逼得疲于奔命,逃出来实属万幸,紧跟着又摊上这破事,真叫一个有苦无处诉。
照顾地球人比什么都难,他们就像不懂事的幼儿成日添乱,不让玩火偏要引火烧身,不让服毒偏要饮鸩止渴。
他刚入职就碰了满头包,不知道父神这千百万年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被这些人连累得失去灵魂太不值得,他决定和血吞牙,辗然冷笑:“你大概从没接触过地球监护人,不了解我们的工作守则。”
他结印发动法阵,将邪魔施放给许愿者的诅咒悉数导向自己。
毒愿里提到的伤害、疾病一一在他身上呈现,伤病死亡的痛苦急速轮转,他的身体卡在崩坏与修复的夹缝中,奉献血肉净化人们的罪孽。
神明必须默默替人类承受苦难,可要用多少慈悲才能无怨无悔接受这一切?
反正他还达不到那个境界,勉强忍耐罢了。
褚潇大致明白他在干什么,眼看他全身爆裂,不支地跪倒在血河中,断续痛哼惨叫,她渐渐被惊骇导入另一座场景。
她来到一处中型体育馆大小的空旷岩洞。岩洞与世隔绝,光照却很强,得益于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无数发光石。石头分布的位置特别,恰似群星漫天,细瞧还真是按银河星座排列的。正中央,黄道十二宫围绕出直径三十米的圆圈。
禁制解除了,她走向圆圈下方的石坛,台的顶端倒竖一把亮闪闪的长剑,那光芒召唤她拾阶登上坛顶。
顶部平台中央是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个白衣人,宝剑插在他的胸口,床沿地上淌满血迹。
她走入这幅残酷神圣的献祭画面,认出献祭者是梦境幻觉里出现的银发男子,他神色安详,宛若熟睡,含着剑锋的伤口持续溢出鲜血。
脚下的血水也在不断渗入地面,仿佛在哺育贪吃的婴儿。
那陌生得如同太空陨石般的悲痛又轰然坠入她的心田,热泪不请自来,她双手握住剑柄急着将它拔、出、来,可是力气不够。
她又急又恨,像即将烧开的水,冒出越来越多癫狂的气泡,很快无声地沸腾了。
光影剧烈变化,停在睫尖的酒滴落入眼眶,她摔落在地,周围按下停顿键的音像恢复播放,七八
只脚踩过眼前的草皮,四五个伤者倒在了身旁。
兰焕停止受刑,震惊地望向褚潇,万料不到她能冲破他布下的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