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1/2）
番外四
裴镇风卷残云吃光了公主吃剩的食物，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继续上路了。
没有负重的旅途变得格外轻松，要做的事上不紧迫，沿途的景色却正当惹眼，所以李星娆很少急着赶路，有时途径风俗民情罕见的小镇，还会小住一阵。
上路的第二个月，李星娆正在江南洪州的新吴县小住。
这时，她已不再落脚客栈，而是专找那些能短租的小宅子，不必太大，日用俱全即可。而这样的居住方式，使得裴镇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除了日常护卫、衣食住行的照料，他连烧火做饭打扫房间都开始慢慢上手，左邻右舍见到这二人，都以为是外出行商的小夫妻。
对待这一类的猜测，公主往往一笑而过，裴镇却会笑个不停。
这日，一匹快马停在小宅子门前，求见主人。
公主正在整理白日闲逛听来的趣闻轶事，裴镇没打扰她，单独出去接见来客。
对方表示自己奉命为公主送来所需书册，正由马车运送入城，稍后可达。
裴镇闻言，不动声色道了声辛苦，等到运书的马车抵达门口时，原本认真整理手记的人已闻声而来，脸上满是期待与兴奋：“是送书来的？”
对方称是。
公主更高兴了：“你家大人做事果然靠谱！才几日就全找来了。”
好得很，也不用审了，这位不远千里为公主送书之人正是姜珣。
难为他人在南诏，还专程派人为公主搜罗这些奇文记事。
裴镇仍作淡定，帮着把一车的书搬进屋内。
万万没想到，素日里连包袱都拎不动的女人扑进书堆，一抱就是七八个笨重书盒，脚下不停冲进书房，踢脚关门，大有安静畅读闲人勿扰的意思。
裴镇眼神凉凉的盯着房间看了一眼，转身去厨房做饭。
姜珣送来的精神食粮让公主非常高兴，她铺开羊皮地图，一边看游记一边做标注，等到敲门声响起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精神食粮再丰富，人也得填饱肚子，李星娆飞快应了一声，摸摸肚子，决定吃饱了再看。
然而，当她咬下第一块鸡肉时，怎么送进嘴里，又怎么送出来。
她夹着鸡肉盯了半晌，目光微微一擡，“你把卖醋的打死了？”
裴镇无声擡眼，又垂下目光继续吃，像一个丧失了味觉的可怜人：“殿下又不是第一次吃我做的饭，现在才不合胃口吗？”
现如今，李星娆也算是总结了一些和他的相处经验。
一般情况下，裴镇可谓是体贴好用不粘人，称谓上唤她“阿娆”。
可泥人尚有三分气性，裴镇再体贴周到，内心深处依然划出雷池，不可私越，如若不然，他也会阴阳怪气数落两句，一声声“殿下”，恭敬不足，揶揄有余。
李星娆想了想，也不多说什么，放下筷子静静看着他。
裴镇吃了两口，见她没动，自己也停下来。
李星娆擡手示意他继续：“吃啊。总不至于自己的手艺都不习惯吧？”
裴镇：“你怎么不吃？”
李星娆有一说一：“太酸了。”
她明知他情绪，既不挑明也不倒打一耙，平静的就事论事，反而令气氛逐渐向平和的一方发展。
裴镇满口酸味儿，腮帮子缩的不知溢了多少口水。
他也放下碗筷，与她面对面坐着，也就事论事：“当初出发时，是谁说一切从简？我们又不会常住在此，你让姜珣送这么多书来，待下次上路时该有多麻烦。”
李星娆单手托腮：“不麻烦啊。”
裴镇沉声道：“是，你不麻烦，只管让我背就是。”
“不用你背。”李星娆好声好气的告诉裴镇，这些书她读完了并不会带上路，而是会捐给他们日前曾拜访过的官学学舍。
裴镇一愣，没有料到她是这个打算。
刚到此地落脚没两日，一向与他保持距离的公主竟然主动找来，邀请他假扮夫妻拜访当地官学学舍。
到了学舍，公主以家有儿女到了读书年龄，想送来考学为由，顺利参观了一番，接待他们的是学舍的一位先生，整个过程中，她认真又上心，在见到学舍中良好的求学氛围后，一整日都很高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大家送一篮子新鲜桔子。
这之后，她并未再提学舍的事情，没曾想默默留了心，且有这番打算。
“偏远县城的官学不比京城，能有博学的老师已是难得，更别提丰富的藏书。寒窗苦读最是磨炼意志，游记既能开阔视野，也能暂时放松，若能略尽绵力，何乐不为？”
裴镇没想扫她的兴。
天下间似这样的学舍多不胜数，帮得了一处，帮得了全部？但若是纠结于此，连力所能及的部分都没能做到，空谈忧国忧民心，何其可笑。
听到这里，裴镇憋了一上午的怨气顷刻间全部消散。
重点不是姜珣，而是这些书。
裴镇：“殿下读完这些书，转入再捐给官学，的确是一举两得，只是罗列书单运送书册这种事，殿下何必舍近求远？”
李星娆把这话在心里酝酿一圈，好笑道：“近在何处？你啊？倒不是我不信你，可你自从投身行伍到现在，拿过几回笔，翻过几页书啊？若是你早已生疏，我还故意问你这些，保不齐你又觉得我实在阴阳怪气的讥讽你，那我上哪里说理去？再说了，你一路照顾我是你的意愿，我不想事事都只能依赖你是我的意愿，我都没有强行要求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还想控制我？”
公主一番真诚又冷静的分析，成功令裴镇脸色更黑。
他紧了紧牙关，索性把话明白的问出来：“好，不谈事，只谈人。之前在南诏，你日日能见到姜珣，也没见有多亲昵，更未向他求证身世一事，如今出门在外，倒是与他书信往来，浑似亲眷故人，这是真将他当成你叔叔了？若他与你根本没有亲缘，这般密切往来又算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在纠结这个。
姜珣若真是她那怨种皇叔，对她这般上心关怀也就罢了，可如今他身份未明，李星娆放着长安血浓于水的真亲人不见，反倒与这男人书信往来，亲人不是亲人，爱人不是爱人，无端显得暧昧。
他又不是死的，岂能视若无睹？
李星娆更觉得好笑了，她一本正经反问：“你怎知我不曾向他求证过身世？”
裴镇一噎。
“还有，是规定没有亲缘的男女就不能亲密往来了？我与你也无亲缘，那是不是也不该与你同行？”
男人微小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公主的眼睛，她抱起手，继续火上浇油：“说完了？说完了继续吃啊。”
情绪如风浪翻天，一重高过一重，李星娆盯着他骨节发白的手，只觉他稍微一发力，手里的竹箸就能断成两截。眼看矛盾一触即发，滔天的情绪忽然化作一声叹息，裴镇手劲一松，放下碗筷，开始端起食案上的菜起身。
“干什么，”李星娆阻止他：“好好的菜，倒了怪可惜的。”
裴镇咂摸咂摸嘴，如实道：“今日的饭菜，有些酸了。”
李星娆哂笑：“你也知道酸啊？”
裴镇想了想，认真的说：“不然我再做一份。”
“别。”李星娆竖手阻止，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垫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自己做的饭，哭着也得吃完，吃，我看着你一口一口，全给我吃完。”
裴镇深深的看她一眼，并未如往常那般言听计从，还是出去了，李星娆心道男人果然不可靠，这才多久，当初那些承诺保证就开始打折扣了。
她起身追出去，结果发现裴镇并没有把菜倒掉，而是回了厨房，开始回锅改味儿。
他抢救的手法也十分简单粗暴，加白水煮一边，把味道都煮散，再重新配料做一遍，李星娆探着脑袋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心道等他做好了，就让他一个人吃光。
没曾想，等到裴镇再回来的时候，除了回炉重造的几盘菜，他还另外烤了一个怪味胡饼。
“你吃胡饼，做坏的我吃。”折腾大半天，人都要饿过头了，裴侯爷分配好食物，开始埋头狂吃，李星娆戳了戳烤的香酥的胡饼，没忍住嘲笑他。
“自食其果，说的是不是你？”
裴镇并没有急着回答，思索片刻后，他不答反问：“下回你想做什么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
李星娆掰着胡饼，“问你什么？”
“问问我能不能做。”
李星娆瞥他一眼，嗤的笑了一声。
裴镇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答案。
她没答应，但反过来，也没有拒绝。
心里有了数的裴侯爷开始掌握到了与公主相处的新节奏，满足的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饭。
离开新吴县时，李星娆按计划将书册全都捐给了学舍，当日领着他们参观过学舍的夫子感动不已，若非场合不合适，他几乎要老泪纵横。
小学校资源有限，忽然有人捐赠这么多书籍，简直是天大的馈赠。
学舍夫子还记得这位夫人之前说过家里有小儿到了考学年龄，官学对大多数寻常学子来说，不是给钱就能学，而是要经过一轮轮考试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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