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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锁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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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锁城

官府一整日在宽敞的街ko点艾散烟,闹得家家门户紧闭,好不容易出来,看到成群的巡逻兵和满脸丧气的医官,还要骂声晦气。

入了夜,阴惨惨的月光把树影之外的地方铺了一大块白色,南关街巷连声狗吠都听不到,流民巷内的厚布帘子用木条和锥子做了咬合,紧紧塞着,巡逻士兵的靴子声那么响,鼓擂一样砸得人惴惴不安。

灾民栖身的窝棚内很热,来不及处理的人畜粪溺被尚未散去的酷热闷得发酸,即便和外面隔了一层厚布帘,那臭味还是浸透了帘子,在人们鼻尖隐隐漂浮。

这是关闭城门的第一个晚上,怨声载道的愤怒已经在灾民之中缓缓酝酿。

月上中天,巡逻的士兵换防,交接了腰牌,新来的一队士兵掌起灯笼,他们身边是一个一同来值夜的医官,戴着简陋的面罩,吐息之间把那层薄布吹得呼呼响动。孱瘦的小医官拍了拍随身的药箱,对巡逻兵道:“兵爷,你们也戴一个吧。”

小医官捏起一片发黄的布,用两层马虎裁剪的废布拼接而成,来不及锁边,线头在边缘千姿百态地随风起舞。

“是许医官啊。我们戴不惯。”领头那个脾气暴躁,抖擞的红甲衣一拍,俯身瞧了瞧医官腰上挂的木牌,然后踹了脚前面提灯笼的士兵的屁股,嚷嚷说:“快点儿走!”

路面土石突出,不太整齐,小医官一手扶着和身子非常不协调的大药箱,一手举着她那个面罩跌跌撞撞地跟上士兵风驰电掣的步伐。许辞青叫苦不叠,这些当兵的走的也忒快了,她一双腿小跑起来,药箱里的瓶瓶罐罐跟着稀里哗啦响。

前面走得飞快的一个兵悄悄回头望了她一眼,又扭回来发笑,前面那一队人渐渐停下来。领头的站在灯笼边上抄起双臂,好整以暇看着她:“医官,得多走走路啊。”

“是、是。”许辞青终于追上,弯身撑着膝盖直喘气,她脸上系的面罩贴着鼻子,差点憋过气去。

有人看不下去:“取了吧。”

许辞青直起身,又把那捏得皱巴巴的布块捧到眼前:“不了,各位戴、戴着也安心。”

医署的老大夫都是死脑筋,结果这个新来的小大夫更轴,几个巡逻兵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前面提灯笼的两个拔腿就跨,呼呼风声在小队中间穿梭。许辞青哪里跟得上,片刻功夫就被远远甩在后面,巡逻兵听着那药箱的声音慢慢听不见了,这才笑嘿嘿蹲在原地等许辞青追上来。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解个手,来了叫一嗓子。”一个人站起来,四下瞧了眼,没人出来。

“这地儿可没茅坑啊,大晚上,当心野猫子。”几个人你推我搡哄笑一阵。

那内急的瞪起眼擡脚要踢,靴子踢了个空,转而骂道:“去你娘的!”

从此处转两个角落,倒有一个隐蔽之处,狭角处生着杂草,几处屋舍沿着街道零星散布,士兵瞅一眼没人在,迅速地抽了腰带。

万籁俱寂,耳边只有衣料和甲片摩擦的声音。

小解的士兵嘟嘟咕咕:娘的,真有野猫老子一刀给它劈成两截。

“咚”。

有什么古怪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巡逻兵尿了一般发觉不对劲,提起裤腰带往那户民居探头。

那阵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失去节奏,这事闹得不对,巡逻兵赶紧系裤腰带,怎料铜环半天对不上扣带,手忙脚乱一阵,便听到一声脆响。从屋里颠仆出一个干瘦的影子,借着阴森月光能辨认出是个面目悚然的男人,瘦的皮贴骨,一排嶙峋的肋骨高高鼓起,显得空荡荡的肚皮异常诡异。

那人咳嗽着,抓挠着身上,这种抓挠已经远超过搔痒的程度,快要把薄薄一层朽皮抓烂,他可怜兮兮地嚎叫。街边上一盏又一盏灯亮起来,烛火隐隐映出屋舍模糊的黑影,蛰伏的凶兽一般吞没了破门而出的男子。

巡逻兵怕得要命,手哆嗦得裤腰带也系不上,慌乱中骂了几声娘,一手拽着腰带,一手握了佩刀对着那人试探地呵斥:“站站站起来!”

男人顾不上答话,疯了似的咳,大团的污血从他嘴角溢出来,夹杂着才吃下去的东西,地上染缸似的吐得乌七八糟。他的手臂垂落了,好像被什么踩在脚下一般趴伏在地上,五指屈得像鸡爪子狠狠钉入地面,生生抓出十个鲜血淋漓的小坑,鼻孔牛马一般喷落热气。

垂死的双目剧烈颤动,黑洞洞的喉管毫无保留张着,哮出枯朽绝望的鸣音。

巡逻兵憋回去的半泡尿撒在了身上。

“你你你——”他战战兢兢看着男子,那人“啊啊”惨叫两声,终于一劳永逸归西了。其余巡逻兵也迅速赶过来,灯笼照上,这才看清那具裸露的身上四散着大大小小的暗红丘疹和黑斑,一团血糊糊的玩意从脖颈和腋下鼓出来。

不知道谁磕磕巴巴出声:“是、是、是......”

又是疙瘩疫!

巡逻兵头领彻底慌了,他只当这疫病只是在流民巷冒了个小头,过两天定然要缩回去的,没想到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了瘟。“医官还没走来吗!去找啊!”他颤着嗓子,极力掩饰自己的惊骇。

几个人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许辞青听到动静,姗姗来迟,在巡逻兵看来矮瘦矮瘦的医官此时镇住了他们的心,那几个人讳莫如深地捂着鼻子,捏住刀鞘去扒拉那具尸身。

似乎也没那么怕人。

许辞青看清了他们的动作,忽然声音变了调,她嘶声尖叫起来:“不要碰!”

这一夜没有人入眠。天一亮,街衢之中无声无息倒毙了的五百来具尸体被裹成粽子一般,由同样穿得像粽子一样的军士堆在了连夜挖好的尸坑中。尸身不给领回家安葬,反而牲ko一般堆成山,便是有战事时也没有这般做法,丧失家人的百姓堵在衙门ko讨说法,官府却在此时张贴布告,病尸焚烧,不得抗令。

火上浇油,一时之间怨气冲天,耄耋老翁坐在官衙门ko不走,哭得两眼渗血,垂髫小儿跪在阶上磕头,朱红大门前飘落的全是纸钱,一片片白影来去似怨鬼。

守备军快要受不住震天的哭声,进去请示。

里面的大官们一挥手:法不法则令不行,任他哭。

瘟疫先发后至,不可遏制地爆发蔓延,一日之内遍处哀声,许辞青推开不依不饶阻拦她的灾民,坚定地把药罐抱在怀里,指挥守备军将患病的人擡去去疠所。守备军分作两队,一队擡尚存一息的人,一队擡魂归黄泉的人。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块石头,险险击中她的额头,随即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指着鼻子骂:“黑心狗官!”

小儿不懂,权势大的坏人一律打成狗官之流。他的母亲挤出人群,哭哭啼啼抱起孩子,瞪向许辞青的眼神如临大敌。

汗滴染透了血丝砸在苍白的衣料上,洇出一团淡红的痕迹,许辞青镇静地凝视他们,重新转过身。

火焰愈烧愈烈,冉槊顶不住,惨白的纸钱快把他淹没了,他苦着脸去医署。那些病尸要不然由他们领回家安葬吧,冉槊捂着脑门,十分烦躁的对满堂聚起来的医官说。

许辞青头一个反驳了,活着的病人传播瘟疫,死了也不会停止,病尸就是瘟疫的来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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