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2)
寻渡又竖起一根手指,露出笑容来,“还有一个好消息,霜似进的试炼是幻境,她附身在了少时的我身上,不会出事的。”
寻渡煞有介事地长长“咦”了一声,故意道:“长涧,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第二日林褚与俞梦岚一同去陆家拜访,旁敲侧击果然得知张家先前曾有一女嫁入陆家,后来亡故了。
陆家那边绝口不提张大小姐的死因,两人也没法直接逼问,问到了线索便离开。
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谣传,还是得更进一步地了解。
林褚与俞梦岚分开,在城中各自打听有关的线索。
林褚问:“你说陆家这事,是真是假?”
林霜似知道他在问自己,便说:“我猜是真。昨夜的计划只有你们知道,除非张小姐早料到你们有这一手,否则她不必说出陆家的名字。她应当是真的害怕。”
“我也觉得她是真怕。”林褚摇摇头,“若此事是真的,我们也不好插手,只能敲打张家一番。”
林霜似奇怪道:“不告诉当地的驻守仙门吗?”
林褚诧异反问:“什么驻守仙门?”
林霜似向他解释,林褚啧啧称叹。
“可惜如今还未设立这些,如今的修真界乱的很。”
在街上打探时,还碰见有人上前搭话。
“仙长想问什么?”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真是可怕!”
“仙长可有什么头绪?”
林褚已经对自己是幻境一事接受良好,等摆脱了这群人,便对林霜似说:“方才那些就是跟你一起进入幻境的人吧?”
林霜似说:“看来是的。他们如今才查到张家一事上,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林褚一路打探,也对陆家娶亲这一事摸了个七七八八,便回到了张家。
靳安陶已经从张小姐那里回来,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水,放下杯子时将桌面砸得哐哐响。
“满上。”靳安陶说。
霍笑吓得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给她又倒了一杯。
林褚前脚进了门,后脚俞梦岚也回来了。
靳安陶便开始说自己从张小姐那打听回来的事情。
“原本她不想承认自己没有见鬼,听我说出了陆家后,才白着脸认下了。”
“她说这是友人给她出的主意,张家必然不会主动放弃这门婚事,那便只能从陆家下手。陆家想娶亲,却绝不会想要娶一个瘟神。”
“所谓的听见鬼哭,都是她装出来的。”
“是这样的话,事情便告一段落了。”俞梦岚夺走茶壶,制止靳安陶再喝,“又不是酒,喝再多也不会醉。”
“我生气。”靳安陶搁下杯,“没有鬼,要是不能给张小姐找个合适的理由,她就得嫁进陆家,这不是要我看着她入虎口吗?”
“给张小姐编一个理由不就是?没有鬼,也得有其他陆家不敢娶张小姐的理由。”林褚说。
“你有什么主意?”
“唔,有一个。”
几人又见到了张家主人。
对方精神矍铄,一眼瞧来不像是会卖女求荣的人。
林褚清清嗓子,在众人的目光中开口道:“贵府小姐撞鬼一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
“小女究竟如何?”
林褚面不改色道:“其实没有鬼,此乃小姐惊惧之下而成的心悸症状啊。”
对方干巴巴道:“啊?”
林褚一本正经地说:“我听闻小姐将要嫁往城中陆家?此前贵府大小姐嫁入陆家后亡故,小姐忧郁在心,久积成疾,现在又知晓自己要加入陆家,唯恐与大小姐一样香消玉殒,这才生了臆想,夜夜闻鬼哭啊。”
林霜似:“……”
想来霍笑张口就来的本事学的就是寻渡罢。
俞梦岚适时补充:“小姐如今症状只是听见与看见,若等来日,说不准还会受癔症所扰动手。依我们几人看,心病还须心药医,二小姐既然怕这桩婚事,不如就此打住,不然日后她病症加重,伤了两家和气该如何是好?”
靳安陶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家主,似乎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就会当场手撕了他。
“啊。”张家主只好说,“我会好好考虑此事的。”
事情解决,几人也不好继续住在张家,当天便搬了出来,住进客栈。
林褚心事重重,闷在房间中不曾出声。
林霜似也心事重重,半晌没有动静。
林褚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他没听见林霜似的心声,按理说那便是林霜似什么也没想。
林霜似说:“我在等离开幻境。若是事情已经解决,我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才对。”
“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对上,这事还有哪里有问题?”
林霜似想不通,林褚也想不通。
林霜似转移话题问:“前辈在想什么?”
林褚推开窗,客栈外一切热闹的声音都传入耳中,熙熙攘攘,太平人间。
“我在想。”林褚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你所说的驻守仙门真不错,这样那些做错了事的人,便该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而非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他们逍遥在外。”
林霜似随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心中异样勃然而生。
林褚剑名忘忧,真人称号寻渡。
世人都知晓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性格,这样的人却有一把忘忧剑,却希望自己寻得一个“渡”。他要渡什么?渡自己,还是渡世人?他当真忘得了忧吗?
林霜似仍旧留在幻境中,这也意味着事情并未真正得到解决。
林褚强打精神,又去寻俞梦岚和靳安陶商议。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告诉两人我们其实是幻境,我体内便暂住着我们家的后生,便只能对两人说:“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想太多了,此事脉络明晰,已经没有可疑之处。”靳安陶晃晃脚,“你要是不放心,留下来再观察几日?”
林褚觉出她话中意思,“你要走了?”
“嗯,我得回山上去了。我师父说近来不太平,叫我不要在山下乱晃。”
“也成。”林褚说,“路上小心。”
“天干山也在召集弟子回山。”俞梦岚问,“你当真要多留两日?”
林褚一咬牙,坚持道:“我多留两日。”
第二日几人就启程,林褚目送他们离开。
“现在做什么?”林霜似问。
“他们启程离开,张家必然也能得到消息。他们没解除婚约,我疑心他们忌惮我们,因而没对张小姐有所动作。今夜我们夜探张家。”
林褚没再出门露面,到了亥时,多数人家都已吹灯歇息,林褚才翻窗出去,踩着瓦檐飞身到了张家。
他们家倒灯火通明,尚未靠近,便听见张小姐的院子里传出霍笑的大骂声:“别过来!再过来休怪我不客气!”
林褚攀上先前那处墙头,观察着一切。
霍笑与两个丫鬟将张小姐拦在身后,张家主与另一个并未见过的男人站在院门口,十几个身强体健的小厮还有两个婆子将张小姐几人逼在院中。
张家主毫不客气道:“一个乞儿怕什么,都上,今夜就将这孽女送入陆家。明媒正娶你不要,那便休怪为父无情。”
小厮上前扯开霍笑与丫鬟,两个婆子则去拉张二小姐。
林褚来的正是时候,当即跃下墙头,凌空踹倒了两个小厮,将霍笑推到张二小姐那头去。
张家主见到林褚竟也不怕,反而冷笑道:“仙长好不识擡举,竟然还要管我的家事。”
林褚也冷笑道:“我劝你从善,好好做一个父亲,你却偏要当畜生。”
张家主身后的男人不发一言,一步上前,转瞬到了林褚眼前,一手成爪掏向林褚的胸口。林褚抽剑抵挡,竟被他这一爪推得向后倒退好几步。
张二小姐在他身后喊:“仙长当心!他分明是邪魔!”
张家主怒斥道:“什么邪魔,孽女,陆公子乃是仙人!”
林褚与邪魔战至半空,浩然剑气荡开万千星辉,平世间不平之气。
这动静大得出奇,入睡的人家纷纷惊醒,却不敢出门查看。
却也有几人闻声朝着张家而来。
两人战至正酣,身后忽传几声惊呼。
那边张家主见众人拿不下张二小姐,自己上手,抓了张二小姐的发髻,便拽着她要往外走。一众人等争斗打闹之际,张家主脚下一滑,撒开手去,撞倒了张二小姐。张二小姐脑袋嗑在房门前的石阶上,血流一片,半晌没了动静。
邪魔见状,不欲再与林褚纠缠,正要脱身之际,院中忽生滔天红芒,纵横的鬼气几乎覆盖湮灭整座城池。
邪魔微顿,这片刻功夫他也已逃不掉,顷刻间鬼影便扑咬上来,与邪魔纠缠在一起。
它的鬼雾所过之处,几乎无人生还。
林褚撑开结界,止住鬼雾外扩,但院中已经只有霍笑和两个丫鬟留有一口气。他将三人丢出鬼雾,重新迎战邪魔。
“妹……妹妹……”恶鬼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还……还我妹妹命来!”
眼见邪魔与恶鬼缠斗,林褚心下稍一衡量,便抽剑先斩向邪魔。
那恶鬼力量强横,邪魔无法以一敌二,终在两者合力之下被恶鬼吞吃殆尽。
林褚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恶鬼吞吃完邪魔,力量更甚,兜头一阵狂风险些将林褚掀翻。
那结界撑不住这暴涨的鬼气,当即炸开。
恶鬼却丢下众人不顾,朝着院中而去。
她口中呢喃,托起张二小姐的尸身,两条鬼雾如同手臂伸出,抱住了张二小姐。
“妹……妹……”
“你叫我不要出来,我没有出来,可你怎么离我而去了?”
她在哭。
林褚身侧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这时院外奔进七八个人影,手持各种武器,呼喝道:“除了这恶鬼,你我便可离开幻境了!”
林霜似与林褚几乎是同时喊出声:“等等!”
但已经迟了。
恶鬼此时正是最强盛的时刻,况且在这幻境中,外来者的力量将会被削弱。
鬼雾铺天盖地,只眨眼间便叫众人尸首分离。
林褚倾身而下,一剑既出。
剑光昭昭,除尽秽祟。
鬼雾重重叠叠使他深陷其中。
林霜似听见那雾中传来鬼魅之声:“我蒙冤而死,你为何不为我不平?”
林褚回答道:“我为你不平,我斩灭邪魔。”
鬼魅幽咽道:“那你为何杀我?”
林褚回答说:“你枉杀无辜。”
鬼魅大怒:“张家陆家何人无辜!”
林褚闭目叹息:“杀业不可以杀业偿。你已成鬼魅,你不会懂了。”
“你自诩公正!你又懂什么!”鬼魅张开血盆大口,周围顿生无数血盆大口。
“我……”林褚一顿,一只口已经咬上他的肩膀,鲜血淋漓,林褚强忍疼痛道,“我不懂公正,我自诩正义。可我不会放任你滥杀生灵。”
忘忧剑爆发出巨大的光芒,那种焚尽一切的灼热剑气如同岩浆滚滚而来。
那一刻林霜似甚至与林褚通感,她终于读到了林褚的心声。
他心中一片空白,唯有强烈的情感占据着所有心神。
他的剑那样灼热,林霜似却感觉到了。
他好难过。
“我剑所指,是为不公。”林褚双目生光,“世间不公,非是黑白两面。”
“这是我的剑道。”
林褚陈剑身前。
“这是我的心诀——三途。”
一切终于真正尘埃落定。
林霜似的神魂脱离林褚的体内,即将回归真实世界。
林褚呆呆地望着天际鱼肚白。
他应该看不见林霜似的,擡起头时看向的方向却正好对着林霜似。
“后生。”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卷进幻境了,是那个我想告诉你。”
“自创心诀是有代价的,你必须时刻记住自己为何而持剑。”
“你是为守护之剑,不要忘记你要守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