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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对于有几代积累的杜家来说,这都不算是一笔小数目。
“遇勉的事,也该让他的父母去烦心,同我送你的并不能混为一谈。”杜老爷子示意她安心收下,“再者说,杜家不会进京的。只要我还活着,杜家就不会,倘若我真的不在了,他们想要进京那就是他们的事,我也管不到了。”
“孩子,收下吧,便当是我替你的双亲为你准备的。”
姜若眼眶一红,又想到了柳如是和在柳如是旁边一直守着的杜望津。她迟疑了片刻,说:“他……在京城的,您想要见见他吗?”
“不见了,他也应当希望我们都不记得他了。”杜老爷子摇了摇头。
他其实还想和姜若说,不要怪你的父亲。
杜望津和那位先皇后,只能勉强说一声青梅竹马,实际上杜家同王家来往并不密切,同先皇后在年幼时也仅仅是见过几面。
他生性洒脱,却不爱美色,没听说过他与谁家的小娘子走的近,所以冷不丁回来说想要求娶柳山长的女儿时,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时候杜老夫人还在,严肃认真同他说:“婚约可不是什么儿戏之言,你既然想要求娶人家姑娘,就要好好待她。”
杜望津说:“是。”
杜家这才开始准备提亲,三书六礼之后,两个小儿女才走到了一起。
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那时候的世家远比现在还要猖狂,悄无声息弄死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杜家当年虽然有钱,但也仅仅只是有钱,在官场上毫无根基。若是杜望津当年不进京,只怕他们这些现在还好好活着的人早就没了。
杜老爷子不怪这个儿子,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怪。可想了想,柳家的悲剧确实是因为他才起,他也就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他看向姜若的目光充满着慈爱,“旁的你不要想太多,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这座院子原本就是买来送给你的,你大伯他们都是知道的,也是你堂哥去置办的。”
“你先听我说。”杜老爷子不急不缓地打断她说的话,继续道:“我知道你同安王世子感情好,安王府产业众多,这座宅子不算什么。”
“可这是你的一条退路。”
他语气带上了几分严肃,干枯的手压在红封之上,声音嘶哑却有力度,“这件事我们不会同任何人说,只当是院子还在杜家手里。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拿着这个房契你还有个去处。哪怕是将院子卖了换个小地方,舒舒服服生活都成。”
姜若仰着脸,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老者,内心的情绪在不断翻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急需想要和别人说说话,来宣泄心中汹涌的情感。
而就在这时,窗边响起来一阵敲击声。声音三长两短,在沉寂的夜里格外明显,也显得格外瘆人。
她起初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又听到一句低沉的男声。
“睡下了吗?”
是顾淮安。
松了一口气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寒湿,她坐起身走了下去,边走边回话,“还没睡。”
她想要去开窗,心里纳罕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联想到几日都没有见到的商商,顿时就着急起来,“是商商出了什么事吗?”
她用力推窗户,却没有推开,是被人用外力在外面堵住了。
“他能吃能睡,这几日芙蓉变着花样哄他,能有什么事。”顾淮安嗤笑一声,又慢悠悠咬着字说:“你只惦记着他,就没有半分想我?”
语调慢吞吞的,夹杂着几分埋怨。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他平时也就忍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可现在却对这个分走注意力的孩子有点儿不满。
“商商还小,平时没怎么离开过我,我自然会担心。”姜若笑了出来,“再说他什么都不懂,你同他计较什么。”
“那就是没想过我?”顾淮安还是绕回了原先的问题。
她被问得一愣,一时之间脑袋突然卡壳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在一片沉默当中,男人低声说了一句,“可是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非常的醇厚,刻意放低了声音之后带着微微的沙哑,像是在涌动的流水中掺进许多细小的沙粒,在她的耳边慢慢的摩擦。
姜若的脸开始慢慢发烫。
“我们明日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顾淮安其实有点点后悔,后悔答应杜家人让姜若提前住进杜家。他总觉得,就这么不到十日的时间,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
不过他远远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了,每日回去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还有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没心没肺笑着的商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他起初还以为是不习惯,过两日就没那么难熬,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上的缺口越来越大,最后还是忍不住过来见见她,就是简单说两句话多好。
一想到明日就要成亲,他心中生出无限的欢愉来。
溶溶夜色当中,凤眼低垂着,声音缱倦,“是啊,我们都要成亲了。”
自此之后,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岁岁,我一直期待着这么一天。”
姜若躺回床上去时,耳边还反反复复回想着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过了很久才稍稍平静些。她总觉得自己不会很紧张,可真到了这么一日,她还是到深夜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天才亮时,杜府的下人就开始起来忙碌了。
她才睡了没有多一会儿,就被杜夫人叫了起来,还没有清醒时候就被喂了一碗甜汤下去,然后被扶正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开始梳妆,换上嫁衣。
她的嫁衣是特意从江南请了十二位绣娘定制的,不需要凑近看都能感觉到绣衣的华贵和精美,嫁衣上不甚繁举的宝石更是晃花了一众人的眼睛。
当她换上嫁衣走出来,屋子内有一瞬间的沉默,众人下意识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因为自己惊扰了面前如同在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姜若无疑是美的,但是她性子温和,气质偏向清和,美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今日装扮之后,她原本五官上的优势被无限放大,妍艳中又的端庄,水雾缭绕的眼里还有一丝被娇养之后的娇憨,美得如同生在金玉里开到极致的牡丹,能够在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阿姐真好看。”姜眠走到旁边,弯下腰替长姐整理裙摆的褶皱,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随着姜眠的出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夸赞,好话如同不要钱一般纷纷砸过去,将姜若团团围绕在中心。
而原本站在姜若身边的姜眠,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挤到了旁边的位置。可是她也不难过,阿姐身边有这么多人围着恰恰能说明阿姐的生活很好,真要是阿姐的身边只有她的存在,她才要为阿姐担心呢。
就在姜眠想要悄无声息的退到旁边时,在人群当中的姜若环视一周,对着她招手,“眠眠,来我这里。”
京城中不少人没见过姜眠,有人好奇问,“这位是?”
“是我的妹妹,她叫姜眠。”姜若肯定道。
一颗心因为这么句话而逐渐雀跃,姜眠走过去的脚步越来越轻快,欢喜而又依恋地叫她:“阿姐。”
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丫鬟喜气洋洋的跑进来,高声喊了句,“新郎官来啦。”
众人又是一阵忙碌。
同顾淮安一起来迎亲的,都是年少时的好友,随意一个拎出来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倒是显得杜家这边人有点不够看。
杜遇勉年纪还小,被这样的阵仗吓住了,拦着让念催妆诗时说话都开始结巴。
关键时候还是杜遇山站了出来,“要娶我们家姑娘可没那么容易,你们来唱催妆诗,唱到大家觉得满意了才能进去。”
聂怀玉成亲就遇到过这些,当仁不让地打了头阵,催妆诗都快要被念出花,乐得旁人的人一直在笑。
最后在一众叫好声中,一群人拥簇着硬挤进去。
姜若被扶着坐下,很快红盖头便落了下来遮住她全部的视线。听着外面的喧闹声逐渐变近,屋内突然涌进来很多人。
隔着一层红色纱布,她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慢慢抓紧了手中的绿如意,紧张到心脏都要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在喧哗中,她能清楚地听到男人沉稳的声音。
“岁岁,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