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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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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报神本想嘲谑一番,可如今这薛问雪还悲痛着,那小桃树又可怜巴巴,干脆忍了。

阮桃伏在地上,想到猫儿还没见过她化人的模样,一时间想哭又欲笑。

她朝猫儿伸出拳头,五指慢腾腾一展,掌心躺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铃铛。

是她赠予裴知,裴知还回来的那只。

阮桃讨好一笑,说:“裴知说要物归原主,我收得可好了。”

猫儿这才扭头,是因为灵台孱弱,如今还不能化作人身,所以只是探头朝那铃铛拱去,盯着阮桃看了半天。

它的视线还不算清晰,碧莹莹的眸子使劲儿眯起。

阮桃笑出了个鼻涕泡。

见状,引玉弯腰,把阮桃掌心的铃铛拿走,变出一根红绳从铃间穿过,给归月戴到了脖颈上。

“怎不见你这样看我,我可是抱了你一路,当年你遮遮掩掩,不跟我说桃树的事,如今我都知道了。”她打趣说。

归月吃力站起身,绕着引玉的腿踱了半圈,讨好一般,半晌才说:“好长时间没见着光了,酒也没得喝,天宫也回不去。”

猫儿一顿,轻快地问:“我留在天宫的东西,你见着了么。”

“见着了,好在有你。”引玉往猫儿鼻头上一碰,“我以为你醒神会和我叙旧,不想竟先提了酒,何时你能变回人身了,再和我提酒的事。”

“不必言谢,我不辞辛苦,虚的不想听,只要酒,还得是晦雪天的酒。”归月一顿,坐下舔爪,别别扭扭地吐出声,“我等了你好久。”

她留在小悟墟的念,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她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早就想说了,可一直没有机会。

“是我来迟。”引玉心潮波动,其间藏着的苦涩全部消融。

归月等她,而她来了,彼此便不算辜负。

“我好着呢,怎让我一睁眼就看到你愁眉苦脸。”猫儿爪子一张,弯钩般的指甲探出来一截,无甚气势地威胁起来。

引玉失笑着摇头,答应道:“晦雪天的酒,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猫儿得意,目光暗暗斜向一旁,想装作漫不经心,却露了馅。

引玉了然,慢声说:“这是你心念的桃树,我把她从晦雪天带出来了,当年你寻不见她,是因她被灵命带到了晦雪天,用来镇压厉坛。”

她不想沾尘,却又不想归月费劲仰头,干脆凭空甩出一张毯子,垫着挨墙坐下。

归月精亮的眼灵动一转,虚弱是虚弱,但昔日模样不改。她靠着引玉的腿蹲坐,不紧不慢地观望四周,目光几度流连。

世间本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薛问雪仍不愿松开怀里的骷髅,他面上血色褪尽,就好像跟着眼泪流光了。

他意识到,这只猫知道他娘亲的事,吃力坐直身,颤声问:“你知道衣蓝。”

猫儿未答。

边上,莲升留意到泥墙上留有斑驳抓痕,分明是人手留下的。

如果这是衣蓝的故居,这些痕迹必定是她所留。

可是……

可是为什么这地方会有枷锁,观宫墙上的浮雕,那灵犀城的城主应当还算爱她,否则怎会留下他本就不喜的长子。

既然是爱,为何又要置锁链在这陋室,是以爱为名,故做伤害之事?

引玉见莲升还在打量,便将掌心贴上墙,就着那痕迹屈起手指,这么看,果真是抓出来的。

“你说话。”薛问雪哽咽,思及自己语气太急,又说:“求你了。”

久久,归月才气若游丝地说:“衣蓝啊,我知道的。”

薛问雪哑声说:“求你,把关于她的事全部告诉我,求你。”

猫儿的眼透亮得好似不通世俗,因它目光定定,又是墨色皮毛,便更显警觉机灵。

她打量薛问雪,笃定开口:“你是她保下的长子,当时灵犀城主要二子继位,但城民多认可你,你明知夫人不舍,又知晓二子不学无术,还是不辞而别。”

薛问雪忍声落泪,那克制在喉头的呜咽,像极将死困兽。

引玉知道,归月向来直言直语,但当时种种她尚不清楚,所以未置一词。

归月还算轻快地笑了一声,听起来不算难过,就如她先前所言,衣蓝的辞世是解脱。

她碧翠的眼在半明半暗间,比玛瑙还漂亮,改口道:“这是我说的,不是衣蓝说的,衣蓝是不舍,却不想你回来。这地方气数将绝,留下只有苦痛,你还不如做自己一心想做的。”

薛问雪更是泪流满面,呢喃道:“我该带她一起走的,我……我当时只想着自己,将自己当作一张薄纸,什么苦都经受不住,却没想到,她比我更想走。”

“她轻易走不了。”猫儿摇头,“这灵犀城也是她费力建成的,城主将死,她又不想将你束缚在此,所以她必须留下。”

薛问雪僵住,他本就不是慷慨无私之人,他踏上修途后,虽也有除妖灭祟,有救过不少人性命,可归根结底,是为了他的道。他要想得道,便得做这些,如若失去了卦象指示,他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除妖是为道法,一路东行也是,就连跟着引玉和莲升向西,都是卦象所指。

说他自私自利也不为过,他的眼界太窄了,只看得到自己,明明已踏上修途,眼里却没有众生。

所以他修无情道,练的是无情剑,他根本不知道,何为有情。

归月慢腾腾起身,时而嗅向墙面,时而嗅向脚下,最后挨在铁链边,就地坐下,虚弱道:“龙娉将我摄魂夺舍,我被使驭来到灵犀城,灵犀城很快便成了龙娉的第二个巢,当时城里所有人都染了赌瘾,没沾瘾的都得死,衣蓝……”

薛问雪不安地看向猫儿,瞪大的眼兜不住泪,脸上湿淋淋一片。

归月蜷身,尾巴摆曳起来,嘴忍不住逐着尾巴尖咬,一边说:“衣蓝不想死,她想救人,为此,她必须沾上瘾,否则根本不能在龙娉的耳目下茍活。”

薛问雪哆嗦不停,他知道那赌瘾有多骇人,就算是疾病发作,又或是腹饥和膀胱盈急,沾瘾的也不愿离开赌桌。

起先见灵犀城落到如今地步,他对龙娉也没有深恶痛绝,唯独此时!

唯独此时!

他恨不得龙娉惨死千万遍。

归月轻轻叹息,下巴枕到爪上,说:“泥墙上的浮雕,你也看到了,那是衣蓝沾瘾后雕出来的。她用锁链拴住左足,才决意去碰赌桌,恰好被我撞见,那时我的躯壳还没有孱弱到如今这地步,龙娉也并非时时用我。”

“是你帮了她。”引玉心说果然。

归月咬起尾巴尖,肚皮一翻,抓着尾巴把玩。她好久没能这么玩儿了,如今躯壳回到自己手上,玩得不知疲倦。

她气息不稳地说:“那日恰好龙娉在外寻找婴孩心,我逮着她一问究竟,才知她是想在瘾发时将自己困在暗室,好戒得片刻清醒,再探寻解救灵犀城的办法。”

这赌瘾,就和小荒渚的毒一样,难以戒断。

此前不论是枉死城,还是扪天都,人和鬼沉浸赌局不能自拔,全因他们从未想过挣扎。

衣蓝竟想先沾瘾,避过龙娉的耳目,再将这瘾戒了。

可谓异想天开,却有着兼人之勇。

“龙娉是会探查花押的,不然城里其他人也不会惨死。”归月一顿,翻身伏好,碧翠的眼望向白骨,说:“可我告诉她,这花押不是她能解得开的,仅凭我和她,也不能将龙娉杀死。”

“就算龙娉伤势再重,只要她还有那双摄魂眼,也能叫旁人俯首称臣。”引玉闭起一只眼,往眼睑上轻轻一碰。

“所以衣蓝改了主意,她想,如果她在夜里偶得清醒,便悄悄离开主殿,将灵犀城的故事刻到泥壁上,好让后来的人知晓此间诸事。”归月说。

作者有话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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