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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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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上一次碰面, 是在灯火辉煌的市井,往来全是人,引玉和林醉影手上各执一壶美酒。

那日临别,引玉踏上湖边栈道, 俯瞰湖面灿烂倒影, 说:“你回回都说, 要拿最好的那一坛酒招待我,回回都是敷衍了事, 你直接说最好的是湖底哪一坛得了,下回我自己取。”

林醉影笑得一点也不愧疚, 说:“那下回你来捞, 最好的当属我初建芙蓉浦时, 放进湖里的第一壶,那一坛不得了, 开坛可是要芬芳十里的。”

“光说不指, 我哪知道是哪一坛。”引玉轻嗤。

“起先那坛的封布不一样。”林醉影看着水面,眯眼说:“那是红布裹的, 布边绣有字。”

“什么字?”问出来时,引玉心里已有答案。

林醉影笑得风情尽显,“自然是关乎风月之事的字。”

如今……

如今别说酒,就连辉煌灯火也成了稀世之物,只能在浩瀚记忆里找寻。

引玉攀住井沿,双臂微颤, 方看见林醉影便已是酸楚满怀,而今听见她孱弱声音, 更是悲痛交加。

好在林醉影没死, 果然没死。

可是, 昔日的林醉影哪是这等模样,那时就算再狼狈,她也游刃有余,好像总有法子嬉戏人间。

所以这芙蓉浦也恰似其主,谁人来此寻欢,片刻就能忘尽烦恼。

井中,林醉影吃力仰头,只看得见顶上那一角狭窄天地,好在单这一角也已足够,足以将引玉半个身影纳入其中。

她只是喜极而泣,却不惊诧,似乎早料到引玉会来。

对视良久,引玉心潮涌动,她多想跃下去和林醉影一叙,但双臂才微微施力,念头便打消了。

她更想让林醉影上来,与其在井里叙,还不如在井外。她深知虎口逃生本就不容易,可拘泥在苦痛中,绝非长久之计。

“醉影。”引玉朝井里伸手,说:“恕我来迟,我找遍芙蓉浦不见你,幸好无意中发现井里有你的画。”

林醉影急急吸气,光是站起身就要使尽全力,让她迈步,怕是难上加难。

引玉怔住,才明白林醉影的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当即喊停,说:“你可千万别再动,我带你出来。”

“无妨。”林醉影嘴角微扬,笑得格外惨淡,“就算没有人来,我也是要出去的。”

引玉屏息垂眸,根本不敢移开眼,做好随时上前搀扶的打算。

林醉影憋足劲一个腾身,勉强从井里翻了出去,撘住引玉的肩急急喘气,面颊终于浮上些许血色。

井挖得深,井底自然昏暗。

此时引玉才看清,林醉影的一身宝蓝华服已成褴褛,艳色不比从前,放眼望去全是缺口和残线。

这身宝蓝华服是林醉影的法衣,法衣与灵台息息相关,法衣残破,便证实林醉影的魂体和发肤,仍有重伤未愈。

引玉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可在这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啊,天地有劫,劫乃命中注定,可芙蓉浦遭此祸事,哪里和她脱得开关系,无嫌和灵命当年到芙蓉浦,可不是因为机缘巧合。

林醉影终于缓过来些许,将引玉上下打量,哑声说:“你一如从前。”

一如从前……

如今这世道,有谁能经久不变,天地都变了样,更何况仙神妖人。

林醉影看了引玉少倾,再次确定,这绝非幻象,也不是她臆造出来的场面。

她双目湿润,竟前俯后仰地笑了起来,好似堵在喉头的那一口浊气终于得以纾散。

“醉影。”引玉心惊。

林醉影定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引玉,眼里悲恸一扫而光,只余喜意,只见喜意!

她直抒胸臆道:“问好便无须多问,如今我是什么模样,想来你也看得出。”

“是,你向来不喜欢听那些掏心掏肺的苦语。”引玉说。

“煽情的话少说,省得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林醉影嘴上是这么说,可心底积了二十年的孤寂如何能说散就散。

她一顿,哑声道:“我啊,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隐约中我有听到一些天上的消息,却不知是不是你。后来慧水赤山祸患连连,我身在局中,以为局为死局,终日只能郁郁寡欢。”

“我知道,慧水赤山祸患无穷,芙蓉浦也疮痍满目。”引玉扶林醉影坐上井沿,掌心贴着的体肤冰冷刺骨,比死人更甚,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究竟有多吓人。

她稍稍一顿,说:“我知道无嫌来过,她留下暗记无数,就为了引我前来,让你久等。”

“无嫌。”林醉影心底五味杂陈,她擡手扶鬓,可惜发髻全乱,再怎么捋也捋不齐,“得有二十多年了,你见到她了?”

“我正是为此而来。”引玉言简意赅,并不隐瞒,“我此前遁入慧水赤山外的小世界,得幸保全性命,回来后得知无嫌一路留下路引无数,才知她到过芙蓉浦。”

林醉影的魂单薄苍白,冥思苦想时不免要耗上魂力,这魂力一耗,她不由得打起冷颤,说:“是啊,在你走后,她曾到过芙蓉浦。”

“那孤风月楼,是怎么回事?”引玉看林醉影冷汗直冒,赶忙擡手,朝她灵台施出一缕灵气。

得此灵气,林醉影轻舒一声,小心按住灵台,生怕那灵气一下便散,说:“你走之后,慧水赤山发生了不少变故,众仙神都在找你,无嫌也不例外。我只依稀听说,天上有受劫的仙神忽然消失,就连那执刑的也不知所踪,后来无嫌找来了我这。”

“和我想的大差不差。”引玉眸色微黯,“她果然是为了找我才来芙蓉浦。”

林醉影仰头看天,她这真身幻境里的芙蓉浦完好如初,天上不见乌云遮天,反倒是星河遍覆。

沉默少倾,她继续说:“此番话,其实我已在心里复述过数以万遍,我总是想着你会来,所以早早想好,要如何同你说。虽说孤风月楼和天上之事,无嫌都不曾与我细提,不过我从她言辞中,已隐约窥见几分真相。”

“愿闻其详。”引玉看着林醉影。

林醉影撑起身,坐在井上无处倚靠,干脆沿着水井外壁缓缓滑到地上,靠着冰冷石砖说:“我不清楚你那时碰到了什么事,不过无嫌的确是来芙蓉浦找你的,只是,她的模样有几分古怪。”

“如何?”

那时芙蓉浦倒还是笙歌不断,往来寻欢忘忧之人数不胜数。无嫌并非孤身前来,身后跟着个凡间女子,正是康香露。

到芙蓉浦寻欢的多半是熟客,就算是熟客,万也不敢指名道姓让此地主人亲自接待,偏偏无嫌一来,就说要见林醉影。

林醉影那时还在琢磨,要如何逼得许千里不得不带上她周游慧水赤山。她苦苦寻思,心想若不再演它一场苦情戏,叫许千里觉得她可怜。

结果那日她没能琢磨出结果,而许千里也负了约,没在约好的时辰叩开芙蓉浦的门。

那日坏透了,林醉影怒饮烈酒数坛,喝得个烂醉,挂在墙上的画因她动念而变了又变,原还是春情图,后来变成武人斗虎,最后竟变作猫踩蚂蚱。

她的心绪全在卷上。

门忽然被敲响,那声音一现,她还以为是许千里来了,不慌不忙坐直身,端好架子才勾手开门。

门开,外边的哪是许千里,而是隐藏了气息的香满衣和云满路。

两个小丫头在门外躲躲藏藏,见林醉影未被吓着,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林醉影脸上没好气,睨着她俩问:“去哪儿玩不好,偏偏要来我跟前闹,再不走,墙根的扫帚可就要收不住了。”

香满衣和云满路赶忙站直身,脑袋都快低到l胸前,跟鹌鹑一样。香满衣老老实实开口:“主子莫气!我这不是怕打搅了你,所以才遮遮掩掩么。”

“你分明是想吓主子一跳,我早劝过你。”云满路说。

香满衣打起哆嗦,小声解释:“是因为有人想见主子您,所以我才紧赶慢赶而来!”

“何以见得‘紧赶慢赶’,你四处晃悠,差点晃到了别处。”云满路可劲儿揭她老底。

“说正事。”林醉影说完,放在门后的扫帚便动了起来。

香满衣赶紧开口:“来了个生面孔,说要见您,如今她人就在芙蓉浦门外呢!”

这回云满路不吭声了。

“谁?”因为天上之事,林醉影不免想到引玉。

“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佛修,模样长得又冷又凶,我不敢多看。”香满衣嘟囔。

云满路欲言又止。

不是引玉,林醉影本想直接拒绝,但忽然想起,此前有人在芙蓉浦遮面现身,身携天上神器。只是后来她再问引玉,引玉说,许是她看走眼了。

她料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如今这求见之人指不定就是当时那位,正因是天上神佛,所以才裹得严严实实!

“见不见呐?”香满衣和云满路异口同声问。

林醉影坐直身说:“带过来。”

不出片刻,请见之人已到面前,可林醉影只看一眼便分辨出,这根本不是当日那位。

如今来的没有遮住脸面,身上不佩戴神器,身量也不大一样。

无嫌入室,开门见山问:“引玉可在此地?”

林醉影一愣,实话说:“不在,我也有一段时日没见到她,你找她作甚。”

“倒也是。”无嫌眼里并无质疑,也不同林醉影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你合该清楚她的身份,此地消息灵通,你当也听说了天上之事。”

林醉影警惕道:“听说过一些,她当真不在此地,你如果想找她,把地掀了也未必找得到。”

无嫌不执拗于此,起身看向壁上挂画,自顾自地说:“一年里,她有一半时日待在晦雪天,余下要么是在白玉京,要么就是在你这。”

林醉影想不通,无嫌说这些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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