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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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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无嫌能耐还挺大。”引玉半夸半讥, “竟让她找到了枉死城的门。”

莲升不以为意道:“以她的手段,要进枉死城又有何难,她不讲道义,抓个枉死鬼, 闯扇枉死门, 与残害众生相比, 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她为什么要救蒙善?”引玉寻思着,无嫌可不像是有此等闲心的, “她到扪天都不该是巧合,定不只是化斋路过, 莫非她的出现还与当时的妖患有关?”

“皆有可能。”莲升揣度道:“也许就算蒙善没有还阳, 扪天都也难逃一劫。”

她微顿, 看向郁郁不欢的崔宁婵,说:“你把十二面骰砌到墙中, 它可有忽生变故?”

崔宁婵摇头:“倒是没有, 后来城中赌风大盛,我也曾查看过其他赌桌, 桌底全有花押,而那骰子在墙里安安分分,花押似乎不是因它,但我以为阴间之物多少不祥,所以才没有把它凿出来。”

“直接丢了不好?”引玉问。

崔宁婵抿紧唇,沉默片刻才直视引玉, 道:“到底是蒙善带回来的东西,还得放在眼皮底下, 我才安心。”

她语调骤变, “毕竟那枉死城, 听起来哪能像是好地方。”

莲升微作思量,对崔宁婵说:“我以为,比起枉死城里那开设赌局的,你会更痛恨将蒙善带回来的那位,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经受之后的苦痛。”

“苦痛?”崔宁婵又哭又笑,当真像极叶进焯口中的疯子,她说:“我的苦痛多它不多,却又少它不得,我是该谢那位女修的,若非她,我还得日日以泪洗面,苦求蒙善回来,就算蒙善回来之后变了样。”

她摇头,嗓子压得奇低,好似噙有无底痛楚,说:“我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出手助我,或许她另有隐瞒,或许她心不善,但罪魁祸首,难道不是设下赌局的枉死城吗,天地间竟那样一个地方,怎么想都该……除去才是。”

崔宁婵稍稍停顿,根本不留给任何人插嘴的余地,接着说:“蒙善是错设了赌局,可如果不是枉死城,他岂能学到那些,又怎会被人钻空子,哪还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言之有理。”莲升没有反驳,天底下所有事都是智者见智,于崔宁婵而言,她该厌的的确只有枉死城。

“所以你视死如归,下定决心要找到枉死城?”引玉问。

“那是因为,我心里清楚,扪天都变成如今这样,有些许原因在我。”崔宁婵双眼泛红,好似浸了血,颤声说:“我愧对众人,却不能以死谢罪,我死之后,继续为扪天都找寻破解之法才是正道。”

她倏然顿住,仰头观天,只可惜两际海的天没有日月星辰,黑蒙蒙好似丧服一袭,“还有天上神仙,神仙们睁一只眼闭一只,任由枉死城的赌局延至人间,他们也不无辜。”

引玉反驳不得,莲升亦然。

引玉默了少倾,附和说:“在理,神仙也会有错。”

只是,枉死城算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不由仙神直接掌管之地,全因那地方出入不易。当时城门禁制大破,诸鬼逃窜,若非两际海的判官上报至白玉京,想来只要枉死城姑息不理,天上也不会得知此事。

崔宁婵指控天地,因为喉头发紧,使得说话声稍显尖锐,“我有过众多猜想,我想,神仙高高在上,也许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心怀恶念。”

凡人恨天,殊不知仙神自身难保。

莲升没有自证之心,她心知一切互为因果,诸事好比飞天禄马,早有定数,平静道:“总归会有包藏祸心之人,扪天都不会平白没落。”

引玉朝莲升投去一眼,辩白道:“或许仙神也有苦衷。”

崔宁婵却笑了,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苦衷?苦衷二字说得何其轻巧啊。凡人犯错,有刽子手惩之罚之,而刽子手犯错,也该锒铛入狱,要是将仙神比作王侯将相,王侯犯错,谁又当得了那诛惩之人?他们是有苦衷,可凡人就只有苦啊!”

她忽然双掌合十,神色却不诚挚,眼中含着些许怨,说:“我常在孽镜台边上守着,好不容易见着几个知道扪天都状况的人,可个个都对扪天都避如蛇蝎。我原只是一介凡人,而今也只是鬼魂一只,连我都有救世之心,仙神怎忍得了这么久都不显灵?”

莲升沉默地看她。

崔宁婵放下双臂,眼里已无嘲弄,只余惆怅,“你说我该恨谁,我又能恨得了谁?我不过是一粟,妄图填平沧海,不过是蚍蜉,妄图撼动大树,可即便如此,我也想当一当那能视千钧为轻的撬棍。”

引玉怔住,无可否认,崔宁婵已经做到,若非崔宁婵,她和莲升尚不知道这些事也与无嫌有关。

她想起,崔宁婵生前曾是扪天都里出了名的医师,医者悬壶济世,崔宁婵躯壳已死,可如今那一颗济世救人的仁心,仍在勃勃跃动。

生前救人,死人救世,怎算不得医?

崔宁婵从生到死,都不曾违逆本心。

“你所愿已了,不单是撬棍,还是础石。”莲升说。

崔宁婵只是苦守孽镜台三年,到处寻觅也寻不到丝毫线索,她哪里敢居功,摇头说:“天上地下早就变了,我不知道桌下的花押和骰子有无关系,但料想那骰子本就不该存在于世,或许借由骰子找到刽子手,就能找到天地动荡的缘由。”

“多谢你。”引玉心中五味杂陈,说:“你很聪明的,心胸也异于常人,寻常人恨都来不及,哪还会替天地找什么动荡的缘由。”

一时间,崔宁婵竟不知如何才算寻常一笑,她心里太苦,每每翘起嘴角,都忍不住带上几分挖苦。

“天地动荡,的确和十二面骰关系匪浅,它是燃烛之芯,缺之不可。”莲升展开手心,掌中正躺着那枚十二面骰。

崔宁婵双眼精亮不过一瞬,在看到骰子时,往后一仰,差点跌了下去,说:“你们竟已拿到这枚骰子,是、是蒙善……”

“我们冒昧私闯,见屋中大乱,好似蒙善曾胡乱翻找过一通。琢磨一番后,我们从墙里凿出了此物。”引玉愧欠道。

崔宁婵眸色越发黯淡,说:“他以前常跟我讨要那枚骰子,说是把骰子握在手里时,赌运会更好,我骗他说丢了,后来我卧病在床,他屡次激我,我无意透露,那骰子还在家中。”

“原来如此。”引玉颔首,“难怪他到处劈凿。”

“他还曾提过想回枉死城,说那里面什么断头断腰的鬼都有,一个个模样可怖,好就好在,枉死城的鬼怪个个都比扪天都的人会玩,他在扪天已经待倦了。”崔宁婵欲哭无泪,扯了扯嘴角,又说:“我生前设法‘枉死’,尽想令众人怪罪我,好让自己死于非命,可我到死都进不了枉死城。”

她倏然一顿,盯起引玉和莲升,说:“你们……一定有法子进去吧?”

“我们进不了。”莲升简单几字斩断了崔宁婵的希冀,但转而又说:“有一人可以进。”

“谁?”崔宁婵急切问。

“蒙善。”莲升淡声。

崔宁婵愣住,摇头说:“可他如今是活人,死后未必还能进得去,况且他进去有什么用,不过是寻到一作乐之地罢了,想让他做事?二位的希望怕是要落空。”

“他命理未变,必然还能进枉死城。”莲升看着崔宁婵,说:“进去后,无需他做任何事。”

“什么意思,要他进枉死城,却不要他做任何事?”崔宁婵没听明白,讷讷说:“二位是想……”

“只要枉死城的门能开,我们就能跟着进去。”引玉解释说。

崔宁婵恍然大悟,她沉默了半晌,决绝道:“如果这样真的救得了扪天都,又救得了天地,那你们杀他就是。”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释然展颜,如今她已是死魂一只,而蒙善又成了那样,对蒙善生还是死,她已无执念。

“任我们取蒙善性命?万一我们骗你,压根不救扪天都呢。”引玉慢声。

崔宁婵看着面前这来历不明的两人,说:“听起来二位早知道蒙善的命数,以二位的能耐,如果只是想取他性命,何必特地来和我说这些。”

“此番,蒙善若再进枉死城,便再也出不来了。”引玉再度提醒。

“如果他命该如此,那枉死城算是他的归宿。”崔宁婵叹息。

引玉颔首,拿起莲升掌上的骰子,看了两眼便又放回,说:“你接受得了就好,这次我们特地下两际海,也是为了找你弄清当年之事。”

崔宁婵躬身,心底悲怆再度涌上眼角,噙泪说:“我所知俱已道出,我是帮不了别的了,还盼二位仙姑一帆风顺。”

“多谢。”引玉拢起莲升的五指,使得对方攥起骰子,她转而问崔宁婵:“你可有想过往生。”

崔宁婵一愣,没想到这两人竟还能左右轮回投胎一事?她微微怔神,随之摇头,说:“不想,如果事态当真能扭转,我还想……等一等两位仙姑的好消息,往生后我诸事皆忘,就算等得到后话,怕也听不懂前因后果了。”

“那便不送你了。”莲升翻手,掌心倏然一空,十二面骰被她收起来了。

引玉转身问:“走么?”

莲升似咬耳朵一般,贴近了说:“回回想走都特地问我一句,我要是说不,你就不走了?”

“同你客气罢了。”引玉笑说。

“和我还客气这些,显得疏远了,仙姑。”莲升说得平淡,把她话里那几分刻意都给隐去了。

“快走!”引玉催促,推起莲升后腰,低声说:“也不知道是谁疏远。”

两人回到凡间,又到了崔宁婵和蒙善家中。

起先“下地”时,天色已是昏昏沉沉,如今回来,天上好比泼墨,却不是天阴欲雨,而是夜幕已至。

在别处,深夜里必定是寂寂寥寥,偏这扪天都地下吵吵闹闹,在地面还能听到些许动静。

引玉走到屋外,擡臂吹去衣袂上沾着的阴气,转而仰头观天,不见星月,也不知那雨要酝酿到什么时候。

“此地离芙蓉浦近,这里下雨,不知道芙蓉浦会不会下。”莲升也在看天。

引玉偎过去,促狭道:“怎么,终于想和我看水晶花了?晚了,莲升。”

“想补偿都不得?”莲升问。

引玉贴到莲升身前,手自对方腰边擦过,朝其身后探去,说:“当年我有心想和你谈风说月,一颗心全扑在那上,如今心思不纯粹了,你再想和我看花看山?我可没那兴致。”

莲升系在发梢的红绳被轻轻一拽,头发未散,只是发根被牵动着,发顶倏然一痒,痒意下灌心口。

她知道引玉意在何处,手别至身后,捏住引玉腕子说:“当年我不识擡举,屡次拂你的意,你不想看水晶花,不妨看看别的花。”

是因她神色太过平淡,以至于引玉一下没意会到她话里深意。

引玉看了眼前“莲花”,倏然抽手,掌心又往莲升柔韧腰间贴,一路往下拂,笑说:“俗呀,莲升。”

“不是俗。”莲升眉心花钿渐红,说:“是在参透世间诸惑。”

“开始悟了?”引玉打趣。

“拾人牙慧罢了。”莲升口中的“人”,可不就是引玉么。

引玉笑了,转身说:“去找蒙善吧,只是我可下不去手取他性命。”

“我来就是。”莲升那模样冷淡无心,有几分像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引玉擡眉,循着来路往叶家走,说:“你就不怕犯杀戒?”

“我破的戒还少么。”莲升迎上引玉那打量的目光。

引玉怎能撇清干系,要不是她,莲升也犯不着屡次破戒,偏她还要露出得意之色,说:“后悔了?可惜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想你犯的戒还多着呢,到时怕是罄竹难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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