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2)
第109章
引玉口中的“她”有多好, 芙蓉浦人尽皆知,只是这个“她”究竟是不是真好,便只有引玉知道。
林醉影千杯不倒,全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瞥引玉一眼便说:“别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看你, 还未成事,已经将她夸得天花乱坠了。”
引玉乐在其中, 说:“若你知道她是谁,定会觉得, 只她才配得上这等夸耀。”
“哦?也是你那儿的人么。”林醉影语焉不详, 下颌一擡, 双眼便往天上瞟,又说:“想来这事不能随意透露, 罢了, 你可行行好吧,别再吊我胃口了, 省得我连做梦都忍不住琢磨。”
“是不能说,不过么,是省得你也觉得她好。”引玉转着酒碗,两眼一眯便好似醉醺醺的。
林醉影嗤了一声,说:“我有我的小道士,抢你意中人作甚。”
“因为她好。”引玉三句不离“她”, 叫林醉影如鲠在喉。她见好就收,免得下回再来, 林醉影不给她好酒, 索性说:“你忙儿去, 不必管我,我今儿就是来喝酒的。”
林醉影轻哼,“也不要我陪你喝了?偏要把酒喝得这么落寞么,‘她’又不在这,你这模样摆给谁看?”
引玉放下酒碗,托起下颌说:“我是不想误你的事。”
“行了,我知道我呀,就是你那可有可无的酒友,哪里比得上你那心尖人。”林醉影嘴碎道,目光既缱绻,又暗味十足。
“慢着。”引玉扯开香囊的束口,试着撚了点儿烟丝。她全然不管芙蓉浦的禁忌,直接在这欢场主人面前施出术法,令那忘忧草烧出烟来,说:“是这么用吧。”
“是了是了。”林醉影应得分外敷衍。
引玉轻吸轻吐,把玩起手里烟杆,说:“我学会了,也好能教她。”
林醉影听得生烦,又嗤一声,“又是她她她的,我耳朵都生茧了。”
“那你去忙儿去呗。”引玉睨她。
林醉影站起身,身姿袅袅娜娜,其间含万种风情。她喝光最后一滴酒,放下酒碗说:“那便不奉陪了,这壶酒啊你可给我喝干净了,一滴都不许剩。”
引玉摆手。
“一会喝完,把酒壶也带走,省得我添堵,不光后悔,还得心疼。”林醉影又说。
“不会给你剩。”引玉漫不经心地答应。
林醉影正要走,忽然扭头道:“说来,这段时日芙蓉浦来了个生面孔,又是戴面具又用披风做遮掩,裹得严严实实,不知是什么人物,不过我看他身上带的器物非同凡响,许是上面来的。”
“上面”自然指的是引玉的来处,白玉京。
整个芙蓉浦中,单单林醉影知道引玉是天上仙。
“瞧见仙气了?”引玉眼一擡。
林醉影压着声促狭道:“可不是么,我看那人身侧挂了只金光熠熠的酒囊,原来色心不除,也能成仙成佛呀?”
“世间林林总总皆为‘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懂得此理,就算身在红尘,也能成仙成佛。”引玉悠声。
林醉影按住额角,“我看啊,你一定是修错了道。”
修没修错,引玉不知道,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今的白玉京不同从前,以前么,五座城廓空空如也,如今除了余下那座,其他都是满满当当,天上仙神不说成千,也有个数百,其中要是有人偷偷摸摸来寻欢,她也无从知晓。
于是她只是轻呵了一声,未放在心上,说:“或许跟我一样,只是贪图这里的热闹。”
“上面真有这么冷清,勾得你们纷纷前来?”林醉影笑了。
引玉摇头说:“倒也不是,只是天上地下的热闹不能等同。”
出去后,林醉影顺手合上门,只余引玉在屋里坐着。
引玉懒散斜卧,一双眼原就半眯,如今没人同她说话,困倦劲儿全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眼皮自然而然就耷拉下去了。
窗棂上的烟悄无声息来,又想悄无声息去。
那缕烟正是莲升变的,她来芙蓉浦,于公是深以为天上仙不该来此寻欢作乐,于私……是不想引玉流连此处。
只是,那点私心全被她藏了起来,她只是看似行端表正,实际上连自己也骗了过去。
想的倒是好,只不过在见到引玉只是闷头喝酒后,她所有念头顷刻打消,只余下丁点不知从何而来的醋妒。
她心口发闷,想不通此人怎会如此……浪荡不拘,怎勾得她心潮难已。
起妒心是犯戒,犯了戒,就得述罪。
莲升当即想回白玉京,好顺带去问问仙辰匣,问近段时日可还有别人到过芙蓉浦。
窗上那缕烟正要走,屋里斜卧着的人便睁了眼,一双眼不暇思索地望向窗棂,分明察觉到窗上有古怪。
引玉看着窗,手头动作没停,撚了忘忧草便不紧不慢地点燃,吐出的哪里是烟气,根本是直戳莲升心头的箭矢。
嗅见忘忧草的香气,莲升稍稍一缓,接着便听见引玉问:“来了不坐坐再走?干什么要偷偷看我,我又不是不容你看。”
说着,引玉往矮案上轻拍,示意对方来坐,还幽声慢调地说:“来和我喝两杯。”
莲升再三确认,她是隐匿了气息的,所以她想,引玉多半把她当成了旁人。
“来呀,喝一杯再走。”引玉托起下颌笑,“和我喝酒这等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如今我邀你,你竟还犹豫。”
这无疑是撮盐入火,捣得莲升刚平复的心绪又乱成一团。
莲升按兵不动,引玉却反其道而行。
“不来?那我就邀别人了。”引玉漫不经心。
莲升明知这人是故意激她,偏偏回避不得,只好施术易容成他人模样,推门走了进去。
这脸或许是刚才邀她喝酒的人,又或许是边上路过的看灯女子,她记不清了,因为无暇多想,便随意变了一变。
进屋的人相貌平平无奇,看不出是人还是妖,但周身气质过于内敛,压根不像是来芙蓉浦寻乐的。
这样的人偏偏附在窗上偷觑,根本就是里边一张脸,外边一张脸,心思多着去了。
引玉取来一只干净酒碗,盛满了说:“这酒我还不愿意分给其他人喝呢,你来的话,便给你尝点儿。”
如此亲昵,又如此大度,分明是引人入瓮。
莲升入瓮,坐下后便端起酒碗,却只将碗沿往唇边抵,做出喝酒的姿态,实则一口没尝。
“怎样,香么。”引玉倾过去,凑得奇近,明明她碗里也有酒,偏要去闻别人碗里的酒香。
这可是林醉影藏在深潭下的酒,千金难买,又怎会不香。
如果说晦雪天的酒单单是烈,那芙蓉浦的酒,便香醇得好像能沁人心脾,熏得人骨子发软。
光是闻见寻常酒香,莲升便会醉得眼梢泛红,如今唇边的酒又香又烈,她虽还端坐不动,却已是几度失神。
她可得定住心神,分毫也不能暴露,只能暗暗施术驱散酒意,淡声说:“香的。”
“方才附在窗棂上时,不还一个劲看我么,如今怎么不看了。”引玉往莲升碗边轻碰,“酒也不见你尝,光是闻哪能知晓其中滋味啊。”
莲升故作镇定地迎上引玉的含情眼,忽地问:“你待谁都是这样?”
“怎样?”引玉故作不知。
“亲近。”莲升唇中吐出两字。
到底是在芙蓉浦,不是在白玉京,引玉心底欲念展露无遗,慢起调子说:“这算哪门子亲近了?要是我做更亲近的事,你待如何?”
莲升刚驱散的酒意倏然冲上颅顶,撞得她神志不清,她捏碗的手微微一颤,已分不清胸口下烧的那把火是臊还是恼。
“你……”
“你偷偷看我,又进了我的屋,闻了我的酒,我以为你就是那么个意思。”引玉笑得双肩发颤,佯装惊诧道:“你不会只单单想和我坐在一起谈风说月吧,你来芙蓉浦,就求这么点快活?”
莲升放下酒碗,手还算稳,一滴酒也没晃出来,毕竟此酒珍贵,省得这人心疼。她倏然起身,匆匆往外走,好似逃命。
引玉不追,却喊了一个名,一个莲升未曾听说过,却觉得万分耳熟的名。
“泽芝。”
莲升微微停顿,依旧往外走,不臊只恼,心说引玉果真将她当成了旁人,可她那愠意只一会便消失殆尽,是她先变作他人模样,能怪得了谁。
屋里,引玉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端起莲升刚刚捧起的酒碗,送到了自己嘴边。
好香,又好烈,她好喜欢。
屋外的丫头们窃窃私语,说:“那人什么时候进屋的呀,怪事!走得火烧火燎,可千万别是窃贼。”
“谁会在芙蓉浦偷东西呀,要偷只能偷香。”
芙蓉浦一半是亭台楼阁,一半是水,临江的地方长了许多白花,不是水晶花,亦非芙蓉,而是铃兰。
有一些小妖正在摘花,采下便编成花环,搁在边上的竹篮里等人挑选。
莲升走得急,待酒气微散,清醒些许后,才发现往来的人都头戴花环。那白色小花恰似铃铛,应了它忘忧之意。
不愧是芙蓉浦,既有忘忧草,又有铃兰,寻欢是表象,忘忧才是真的。
“随意看看?”小妖以为莲升要挑花环。
江边的脂粉香和酒香寡淡,莲升终于觅到一息喘息。她闻声垂头,诧异问:“此地不是叫芙蓉浦么,怎会长有这么多铃兰。”
小姑娘讶异道:“头一次来?这里长得最多的是芙蓉,属二就是铃兰,在凡间其他地方,春末夏初长铃兰,秋长芙蓉。我们这呀一年四季都能开满芙蓉和铃兰,红白相间,可好看了,以后你多来就知道啦。”
“水晶花开在什么时候?”莲升顶着一张陌生的脸,问起这事也不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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