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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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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莲升花钿溢血时,她终于克制不住,拉紧莲升袖子说:“回神,莲升!”

莲升倏然闭目,万千金莲齐齐熄灭,良久她才睁眼,喉中挤出字音:“太多了。”

她气喘不定,猛地收手,额上一滴冷汗滑落。她擡手朝远处指去,像边咬着后牙槽边挤出声音,说:“从望仙山一路到厉坛,数里之远全是厉鬼,街市和无人的雪原上也全是,如果想彻底净化此地,一人之力难以擎天,还需借助外物。”

边上厉鬼方才还被金莲逼得嘶吼大叫,如今见金莲一收,以为自己寻得了可乘之机,垂涎三尺地飞奔靠近。

站在两人身后的谢聆抽剑出鞘,将那只鬼祟劈成两段,他扭头看向厉坛正中那株还在晃动不已的桃树,悲戚又涌上心头,他必须接受谢音已死的事实,哽咽道:“那株桃树可还留得住?”

引玉并不意外,如果谢音的魂真是桃树所吃,谢聆定是要护住那株树的,那株树是谢音死后,谢聆心中唯一的寄托了。

可她心里没有底,看向莲升说:“此时还不能移开桃树,虽说桃树将枯,但还能压制底下的不少僵,在找到净化之法前也,这株桃花谁也动不得。”

“不错。”莲升环顾四周,“这时如果移开桃树,死的便是晦雪天成千的人。”

“我知。”谢聆哽咽着说。

“天净水和不化琉璃。”莲升蓦地开口,因力竭而面色煞白,接着说:“有这两物,便能压制厉坛下众鬼,净化晦雪天。”

“可是天净水不是在小悟墟里?”引玉擡头,轻手朝莲升眉心花钿碰去,拭去了那点血色。她撚着指腹丹红,皱眉说:“如今如何取得到。”

“天水倾泻,浇灭大地炎火,所以此地才叫慧水赤山。”莲升缓过来些许,说:“当年余下的天净水,在一处名为一溪翠烟之地。”

引玉隐约想起来天水倾洒之事,颔首说:“是有那么一个地方。”

谢聆双眼倏然一亮,如果取到那两物,桃树就能够解脱,他不假思索道:“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去取。”

莲升却说:“你留在此处除僵,这地方不能再有无辜者惨死。一溪翠烟半山半水,里面绿烟朦胧,虽没有毒障,却会让人迷失方向,陷入幻象。”

谢聆合眼,不得不应下来,“好,我守晦雪天。”

“天水不可多得,所以小悟墟众佛陀一贯对外隐瞒,生怕有人进一溪翠烟取走天净水作恶。”莲升一顿,又说:“不过你应当知道才是。”

“自然。”引玉又想起,倾泻凡间的天净水,还是灵命收集起来的,而一溪翠烟的幻象,也正是灵命所设。

她轻轻一哂,幽幽开口:“灵命早知天净水有这妙用,牠取桃树,果然不是为了将鬼祟永永远远镇压在厉坛下。”

莲升颔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沉默了许久的耳报神,在莲升的衣兜里忽然开口:“将我老人家留下此地就好,我和谢聆一道,兴许能帮他一二。”

耳报神竟主动要留,也罕见的没有阴阳怪气。

谢聆听见声音,朝莲升衣兜看去,他知道那个非妖非鬼的玩意,但不知道那玩意能帮他什么。他惯常独来独往,多一人在身侧,许还会乱他心神,他索性说:“无妨,我一人即可。”

引玉却朝莲升袖口探去,一阵摸索,把穿花裙的木人掏出来丢给谢聆,说:“拿去。”

少个耳报神跟在身边,日子定能清净不少。

耳报神身一轻,被谢聆接在手里,方才还好声好气,如今憋不住了,大声说:“就知道你这玩意儿没良心,哪是想我帮谢聆,分明是想摆脱我,这抛来抛去的,又把我老人家当球耍。”

谢聆捧着个聒噪的玩意,一时忘了悲和愤,茫然不知所措地双手呈回,说:“仙姑还是将它带着吧,我……”

“怎么!”耳报神稚声稚气地嚷:“你也不想要我?能将我捧在掌心,是你的福气,真是不识货!”

“你带着吧。”引玉哧地笑出声,“它本事不小的,能帮得了你。”

“别以为夸我一句,我老人家就能把你们的罪状撇开,我心里头记得清楚着呢,等你俩回来,我当面同你们细数!”耳报神哼哼唧唧。

谢聆不得不把木人抱上,那木人硬邦邦一坨,不像棉布娃娃,怎么抱怎么难受,但他还答谢:“多谢仙姑。”

如今桃树将枯,众鬼肆虐,去一溪翠烟取天净水当早不当晚。不回闻安客栈,引玉和莲升即刻启程。

闻安客栈里,梅望春和柯广原翘首以盼,却只等回了谢聆。

谢聆怀抱耳报神,停在门外说:“两位仙姑去一溪翠烟取东西,我留在此地除鬼。”

梅望春和柯广原俱是一愣,他们倒也觉察到四处游走的鬼气越来越浓郁了,还时不时传出几声哭喊,听着好像极为凄厉。

“厉坛下有不少僵跑出来了,你们关好门窗,切勿出门。”谢聆一副将死之色,却还在叮嘱别人保重性命。

梅望春看了看柯广原,忙不叠说:“我修为不高,但也能帮着除鬼,我和你一同前去!”

“你留在这护好掌柜。”谢聆转身。

梅望春欲言又止,扭头朝堂中投去一样,讷讷说:“半刻前有人来此,说是找人。”

他话音方落,一个看神色和姿态俱是刚正,好像遍身浩然气的修士掀帘子迈步而出。

那人穿着白色长袍,手中持有一柄银剑,和谢聆那眼下青黑、面色惨白的模样一比,他才像是来斩妖除魔的。

他定定看着谢聆,冷峻神色倏然一变,皱眉便说:“我见此地鬼气浓郁,进来时觅见你的气息,才决意多留了片刻,一年前你我约好要再次论道比剑,择日不如撞日,谢聆,拔剑。”

谢聆只是看了他一眼,沿着长街一路往前走,说:“无暇与你论道。”

薛问雪追上前去,冷声质问:“谢聆,你何故变成这般?你的心已不在证道之上!”

谢聆的脚步慢了下来,突然不明白,他的道是什么,又要如何证,他一心修行,本是想了却谢音的夙愿,他自己好像无甚欲求。

薛问雪喊道:“谢聆,拔剑!”

谢聆依旧不理会他,走了一阵,才转头问:“一年前你说你要往西边问道,你又是因何走到此地?”

“我掐指算出,我的道不在西。”薛问雪已自顾自拔剑出鞘,但看谢聆无心论道,痛心疾首,冷声说:“谢聆,你该净心了!”

谢聆合眼,心绪繁乱,被他捂在怀中的耳报神有所察觉,稚声说:“他不愿与你论道,你何必强人所难,人人心之所向各不相同,所以世上的道有千千万,你硬是与他论,怕是海枯石烂都论不出个结果!”

听见这孩童声音一响,薛问雪微愣,但因为觉察不到妖鬼气息,只将其当作是平平无奇的灵,反驳道:“论道并非一定要得出个结果,只是论道是为证心,心清眼明,得能更上一层楼。”

此人当真一心向道,对修行的热衷,是寻常人难以理解的,就连耳报神也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了。

薛问雪倒不是真要逼迫谢聆,跟在后面念头一转,说:“我方才在客栈堂中喝茶,听你说有两位仙姑,她们如今何在?还劳烦你为我引见。”

谢聆听见有僵蹿过,飞快追上前,答道:“二位仙姑正赶往一溪翠烟,她们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和你论道。”

薛问雪诧异:“一溪翠烟?”

“不错,有何高见。”谢聆步履匆匆,话音不稳。

“我路经一溪翠烟,见里面有魔气残存,她们莫非是为魔气而去?”薛问雪摇头,“我已探查过一番,她们怕是要白走一趟。”

“你进了一溪翠烟。”谢聆翻窗钻进一屋舍,见那僵正欲吃人,一剑捅穿它后心,扭头问:“撞见里面有魔气?”

“我只是浅窥了边界,不敢入内,里面的幻象不是我能破解的。”薛问雪坦然,“你也该听说过,一溪翠烟里迷障重重,幻象遍地。”

“无妨,两位仙姑定能解决。”谢聆抽剑,然而僵已是活死人,就算遭万箭穿心,也仍能自如,于是他飞快将其头颅斩落,拎起它稀疏的发,把头颅掷出窗外。

到底曾一起论道多回,薛问雪与谢聆有些默契,当即将那飞来之颅削成肉碎。

薛问雪说:“一溪翠烟离晦雪天有万里远,单单是余下的一星半点魔气,也足以杀人于无形,并非寻常人对付得了的!”

谢聆愣住,两位仙姑一定要拿到镇鬼之物才成,否则……桃树怎么办。

薛问雪捋起袖子,臂上血肉模糊,浓黑魔气在侵蚀他的骨。他只给谢聆看了一眼,便放下袖口说:“我们得一同前去。”

屋里,被吓坏的男人软着腿跌在地上,哭道:“多谢仙长救命。”

他边上,那没了头的僵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

谢聆直接将僵剩下的身削成数段,红了眼说:“但我走不开,我要是走了,这里的人怎么办?”

薛问雪蓦地掐指,指尖银光一迸,凝成数十把飞剑四散而去,他又将手中长剑甩高,翻身站在剑上,御着剑说:“现下如何?”

谢聆怔住,不是因薛问雪一心要去助人,而是因为,仅仅一年不见,对方的境界已到他望尘莫及的地步。

他的心不在证道上,而薛问雪一心向道。

长路迢迢,就算莲升身怀神力,也不能眨眼间把引玉带到万里之外。一路过去,才知到处民不聊生,满地是妖鬼祸乱,不见神灵。

引玉此前就还没有完全恢复,被钟声扰了两回,灵台那撕裂之痛愈发分明,真身如果要融入其中,好像遥遥无期。

她渴了要喝水,莲升便贯云而下,翻手变出一只碗,走去溪边盛上一些。

莲升那木钵是从小悟墟带出来的,和无嫌那只极像,底下刻的确实莲花纹。她舀了半碗清水,给引玉送过去,说:“还要走上数日才到,累不累,难受不难受。”

引玉坐在干燥的山石上接了木碗,低头喝上一口,目光往上一挑,说:“我定是要说累的,就算不是真难受,也要佯装出创巨痛深的模样,否则怎能让你心疼我。”

作者有话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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