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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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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康觉海不想死, 如今魂已出窍,再无回头路可走。听仙姑发问,他自然全盘托出,什么傲慢骄横?他如今就是一滩烂泥!

在晦雪天, 人死如蜉蝣, 许还不如蜉蝣, 蜉蝣还能朝生暮死,魂呢?魂是电光石火, 转瞬消失。

康觉海当即开口:“有是有,不过那路被堵上了, 还是用术法堵的, 就在望仙山山脚下, 底下有一冰窟能直达厉坛,那一路全是鬼祟和僵, 寻常人就算进得去, 也过不去!”

“何来的冰窟?”引玉搜索枯肠,没这印象。

康觉海连忙回答:“当年那群修士来找东西, 把地都给掀了,此话绝不夸张,那两日地动山摇,我差点以为望仙山会塌。后面有次看见仙长走到山里,我悄悄跟上,才晓得那底下的窟窿不知边际, 里面有鬼哭神嚎!”

引玉坐直身,垂着眼说:“把晦雪天都给撬了, 好能耐。”

康觉海继续说:“我们平日到厉坛底下, 都是走的桃树, 进去得先化去那些阵法咒术,过一关卡,便要补一道,省得鬼祟全往外跑。”

“桃树是哪来的?”引玉回想起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这就不得而知了,料想是棵神树,否则怎会烧不坏!”康觉海说。

莲升松了康觉海的发,退两步坐了回去,将那金光熠熠的线一圈圈缠在手指上,说:“祭厉坛呢,她如何祭。”

康觉海跪着,双膝摩着地朝莲升挪了挪,讨好般嘿嘿笑了两声,赶紧又说:“她每回祭厉坛都是单独进去的,在里边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她祭厉坛,我们也要祭,她让我们在上边贡香烧纸,还令我们念一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祭礼不结束,便要一直重复!”

“什么话?”莲升猛将金线收紧,省得康觉海心存侥幸,另有隐瞒。

康觉海搜肠刮肚,嘴张张合合,在心底试说了数回,总觉得不太对。

引玉扶着床沿倾身,眯起眼说:“在打什么主意?”

“没,没!”康觉海忙不叠转身,面对引玉说话。这两位仙姑,他是一位也不敢得罪,嘴里叽里呱啦地吐出一句话,好像是几个没意义的音组在了一块儿。

桌上耳报神忍了许久,憋不住哼出一声,说:“这不会是你信口胡诌的吧,让我老人家编,我也能编出这么一句。”

康觉海听见这稚嫩的声音,更是惶恐不安,眼珠子悄悄转动,心想,这地方也没个孩童啊,声音是打哪儿来的?

“怎的,想见我老人家?孽障,跪好了!”耳报神说得可劲儿神气。

康觉海连眼珠子也不敢转了,本以为这屋子里只有两个祖宗,岂料竟是三个。

听到那句稀奇古怪的话,引玉琢磨了一阵,嘴里嘀咕出声,只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只好朝莲升看去。

“无余依涅槃。”莲升垂下眼,眸光微微一震,冷淡地说:“是小悟墟的经文。”

“难怪我觉得耳熟。”引玉捏向袖袋,隔着单薄布料摸到那石珠,“灵命究竟是在为谁求涅槃。”

这涅槃,有舍弃肉身躯壳,和保有肉身躯壳之分,无余依便是摈弃杂思念想,舍肉身,归入虚无。

而灵命,早已步入此般境界。

康觉海战战巍巍:“我、我没念错吧。”

“没有,这字正腔圆的,比我念的还准。”引玉打趣。

康觉海哪笑得出来,只要仙姑没给出一句保他魂魄的准话,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接着道:“她让我们念一整日,念到她从厉坛底下出来。回回出来时,她面色灰白如死人,也不知是不是生气被夺了!”

“还有呢。”引玉问。

康觉海苦思冥想,双眼蓦地一亮,说:“我想起来了,她进去时,身上携有一小匣,匣中不知何物,会撞得咚咚响!每撞上一下,整座晦雪天的鬼祟都会嚎上一声,疯了般四处乱撞,好像怕极!”

“盒里有东西?”引玉紧皱眉头,“无嫌要助人涅槃,不带上魂,确实助不得。不过,能令众鬼忌惮嚎啕的,得是至阴至邪之物。”

“看来上次下厉坛,遗下许多疏漏。”莲升弹动那根绷紧的金线,使得康觉海的神魂跟着震颤不定。

康觉海以为自己说得还不够齐全,他抖成筛子,连声音也在颤,说:“对了,两位仙姑一定不知道,那两面佛像会变模样!”

“倒有听说。”莲升目不转睛看他,“怎么变,变成什么样。”

“就、就祭拜的时候,会变成另一张脸,不过仙长不让我们细看,等我们祭完,它就变回去了!”康觉海说:“仙长说,那是两面佛的真容!”

“有意思。”引玉心里盘算着,所谓真容,是不是灵命的模样。

康觉海挖空心思也想不到别的了,哀求道:“二位仙姑看,我这魂魄留不留得,能成孤魂野鬼也好,我、我不想连魂都被鬼祟吃了!”

他看莲升,又看引玉,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脸上带笑,哪个都不像是会开口保他性命的。

引玉兴味盎然地看他,说:“还想转世投胎?”

康觉海没应声,可一双眼锃亮,所思所想全都写在脸上。

“你看看这晦雪天,有多少人因为你连半生都过不完。别人活个一二十年,路走到尽头都不知道如何叫作‘笑’,活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而你活的这四十来年,日日酒足饭饱,还有闲暇思淫想欲,就这样,你还想入轮回?”引玉话音拖老长,嗤地笑出一声,说:“你好敢想。”

康觉海差点吓得厥过去,咚咚磕头,哭得血泪满脸,嚷道:“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来世我、我行善积德,绝不做一件坏事!”

“你可知因果报应,一报还一报。”莲升话说得平静,可每一个字都是恫吓,说:“你积下的孽障太多,非死不可解脱,就算我送你下黄泉,你也入不了轮回,你只能上刀山、下火海,那十八层地狱,层层皆有你名。”

康觉海这回真是两眼一黑,腿一伸,差点又死上一回。

“就在这屋子里,曾有一只鬼像你此时一样,哀求我们放他一条生路。”引玉慢悠悠开口,话里笑意不减,说:“你猜他是谁。”

康觉海从未有过如此体冻魂冷的时候,他周身僵得动弹不得,眼珠子微微转动,“谁啊?”

“此前夺舍了柯广原的那只鬼。”引玉擡手,双掌一合一分,“就这样,嘭的,就没了。”

康觉海本就是被气死的,心弦何其脆弱,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莲升却擡掌,震出一缕金光打开房门。

门外站有人,是谢聆。

谢聆手中握剑,一双眼红得比恶鬼还凶!

“给你杀他。”莲升合眼,此时脸上才浮上了些许悯世的神色,冷声道:“他孽障满身,杀他不沾因果,你还能得一福报。”

谢聆提剑走入屋中,身侧罡风狂飞,他要杀康觉海,却不是为了行善积德,只是为一血心中之恨。

引玉知道门外有人,却料不到,莲升会把动手的机会给谢聆。

康觉海倒是认得谢聆,只因此人数次在城中坏事,却不知对方与他结有什么怨,只当是修仙之行侠仗义,“行”到了他的头上。

不管康觉海如何求饶,谢聆都不动容,他手起剑落,硬生生斩碎了康觉海的魂。

原本完完整整一个魂,在剑落的瞬间四分五裂,好似成了一团散沙,单是窗外钻进来的一缕轻风,也足够将他吹散!

这才是人死灯灭,万念成灰。

在康觉海的魂魄化作飞灰散开之际,谢聆松开手,长剑沉沉坠地。他弯下双膝,面朝莲升咚隆跪下,好像他的“念”也成了飞灰。

他那将眼珠染得通红的满腔怒火,顷刻间好像被大雨冲刷,荡然无存,一行泪沿着他的面庞徐徐流下。

康觉海一死,拴在他身上金线便簌簌落下,变作一粒金光归入莲升掌心。

谢聆的怨愤被洗涤一净,随之溃堤而出的,是漫无止境的悲戚。他无声落泪,眸光无法凝聚,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句:“多谢仙姑。”

莲升终于睁了眼,说:“心中如果藏恨,不论是看花看草,都看不见生机,你该回去好好歇一歇了。”

谢聆许久不动,待双腿发麻,才捡剑不作声地起身,对引玉和莲升一一点头,转身离开。

门关拢,引玉朝莲升走去,用微凉的指尖描摹起莲升眉心花钿的轮廓,弯腰注视起那双冷静自持的眼,说:“你就不怕,业障不沾他身,沾你的身?”

“我戒律都犯了,再沾些业障因果,又能如何。”莲升看向眼前人。

引玉没羞没臊地坐上莲升的腿,往她肩头一伏,说:“那我不依,你犯戒是因我,哪能沾别人的因果。”

“怎么,还要我把其他因果全部撇去?”莲升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引玉。

引玉摇头,噙了莲升微微扬起的唇角,将对方的浅淡笑意全吃进嘴里,含混地说:“罢了,他们哪有我厉害。”

莲升扶住引玉的腰,这回亲得又慢又缠绵,相贴着交换缱绻情意。

引玉拉起扶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用两根手指轻轻钳着,说:“手还伤着,磕磕碰碰我会心疼,你想摸哪儿,我替你来。”

莲升倚到桌边,容引玉钳她手腕,说:“你不光是隔岸观火,还要浇上火油一瓢。”

“烧哪儿了?”引玉偎近了,往莲升身上一寸寸碰,说:“让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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