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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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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夜里, 康家果然派了仆从回去打理宅内狼藉,只可惜,就算打扫完毕,能住人的也就那么三分地, 其余院子已烧成灰, 还不知得重修到何时, 才能把院子修得回来。

而柯广原,确实是要代原先那掌柜去见康家人的。

柯广原虽做了二十来年的鬼, 四处躲躲藏藏,侥幸保得魂魄。说到底, 他也是被和他一样的活人害成那副模样的, 在他眼中, 死人还不及活人可怕。

店小二坐着嗑瓜子,在听见打更声后, 连忙说:“到点了, 掌柜的!”

柯广原还在给客栈的桌椅雕花,他跟寻常人反着来, 心里头越紧张,拿刻刀的手就越稳,划拉了一下,边角花纹即成。

只是,他时不时往窗外看,手是稳, 声音却稳不住,说:“我这一去, 必会被康家人看出来!”

“可您要是不去, 咱这客栈就完了!”店小二心里也急, 这可是他做人的时候,唯一的落脚处了,有吃喝又暖和,别人求都求不来。

想想,店小二又说:“我倒是没和之前那‘掌柜’一起去见过康家人,不过您要是不敢,不如让我进你躯壳试试,我来会会康家。”

柯广原手一抖,差点把花纹挑花了,打了个冷颤说:“那、那可不行!”

被夺舍一次就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再被夺舍,他怕是真会死。

门被推开,那帘子一掀,引玉从风雪中踏来,抱着手炉问:“什么不行?”

柯广原欲哭无泪,把刻刀往边上搁,站起来手足无措地说:“仙姑,我哪敢去见康家的人啊,之前那鬼夺舍了我得二十载,我如今路还走得不太利索,我、我怕坏了二位的事啊!”

引玉还没说话,便听耳报神嘶了一声说:“手炉离我远些,可别把我老人家这一身木头烫坏了。”

柯广原此前虽有听到木头人说话,但此时再听,也还是头皮发麻。他当即一副见鬼的模样,言行举止和之前那“掌柜”没一点像,这要是和康家人碰面,必会被一眼看穿。

他自己也有所察觉,讪讪说:“二位看,我、我这……”

“昨日我杀那鬼,并非一时起兴。”莲升从引玉背后步出,说:“原是想造傀,不过如今看,造傀不比亲自去康家合适。”

柯广原一听到“亲自”二字,以为仙姑的想法和店小二一样,不由得一个哆嗦,牙齿打架道:“如果是仙姑,倒、倒也不是不行!”

店小二在边上小声嘀咕:“仙姑应该用不着夺舍,又不是妖魔鬼怪。”

莲升看柯广原抖得连腿都打不直,才说:“我不用你躯壳。”

柯广原松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问:“那要怎么做啊。”

引玉没把手炉拿开,还紧紧抱在怀中,打趣说:“难不成你要变成他的模样?”

“不然还能如何。”莲升说。

店小二当鬼多年,却是头一次见到神仙。他们做寻常鬼的,顶多是把灵魂附在其他东西上,哪能说变就变,他大为惊诧,说:“是个好法子!仙姑不愧是仙姑,还会七十二变!”

柯广原瞪直眼,小声说:“这变身术法,我可只在话本里见过。”

莲升上下打量起柯广原,说:“先前那掌柜去见康家人,是要赋铃入腹,这倒不是难事。但如果让你亲自去,你定是做不成这事的,所以我原就没打算让你去。”

柯广原感激涕零:“多谢仙姑体谅!”

店小二连连点头,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才问掌柜,需不需我入他壳。”

引玉一哧,打趣道:“你入他壳,怕是会耗他生气。他如今还未恢复完全,你不是帮他,而是在害他。”

店小二支支吾吾:“我是好意!”

“而且赋铃入腹这等事,你觉得我们会让你做?”引玉说。

“不照做的话,如此应付康家?”店小二不解。

“连我们都看不出来,康家人又从何得知,铃铛入腹不曾。”引玉慢声。

“倒也是!”店小二恍然大悟。

莲升已将柯广原打量了个遍,一个摇身还真变成了柯广原的模样,从发丝到脸皮,没有哪处是不一样的。

柯广原冷不丁和“自己”打了个照面,被吓得往后一个趔趄,所幸他做过鬼,已见识过不少怪事,立马回了魂,猛拍胸口说:“真是厉害,得有这种本事,才能称得上是半仙啊!”

变成“柯广原”后,莲升身板还挺得笔直,神色也冷冷淡淡,虽是柯广原的脸,却不像他。

莲升细细回想,照着原先那“掌柜”的模样,弯腰塌背。

还不够,一举一动还得更小心谨慎些,谨慎到好像连擡个眼,都显得鬼鬼祟祟。

一瞬间,好像之前那“掌柜”回来了。

若非是看着那鬼灰飞烟灭的,店小二定会以为,“掌柜”的潜逃之术高他一筹。他惊道:“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就连引玉,也差点认不出这人是莲升变的,全靠那点儿若有若无的冷香。

引玉戏谑说:“是因为去过小荒渚么,你扮成他人模样,看着还挺得心应手。”

“你觉得是,那便是。”莲升不反驳了,用的却还是自己原先的声音。

柯广原被夺舍后,倒是回来过一趟,但生怕被发现,最后连魂都保不住,赶紧绕开,所以也不大清楚,后来的“自己”是个什么样。

如今见到莲升的样子,他才明白,原来这二十年里的“他”如此、如此贼眉鼠眼!

柯广原挤出苦笑,说:“日后来客栈的人,定会以为,如今的我才是夺舍来的。”

莲升淡声说:“他不过占你二十年躯壳,连你一半岁数也不到,你先前数十年的掌柜是白当的?”

柯广原唉声叹气:“时日久矣。”

“晦雪天近半的人被鬼祟夺舍,记得你从前模样的人,才是你该相与的。”莲升又说。

醍醐灌顶般,柯广原红了眼眶,说:“倒也是,那便劳烦仙姑替我走一趟了,这下,又亏欠二位许多!”

“本就在我计划之中。”莲升看着他说。

引玉越看越觉得稀罕,可眼底一点欲/色也不见,就好像被诵经敲磬声净了念,心如止水。她打起伞,推门重新步至雪下,扭头说:“走吧,再迟些,康家就真要起疑了。”

“我一人去,你出门作甚。”莲升皱眉。

引玉嬉谑道:“我是舍不得和你分开,不过么,你又不能把我拴在腰上,如今能陪你多走一段,便多走一段。”

“无需陪我,外面冷。”莲升走了出去,腰压得很低,那佝偻的模样像极干枯的老树根。

“是我有话要和你说。”引玉把伞打到莲升头上。

莲升目光微动,见四下无人,才说:“想说什么,还得避开他人。”

引玉嗓音放得轻,字里行间却是浓墨重彩的情思,说:“下回变成小荒渚时的模样?在那边时未能与你亲近,越想越觉得可惜。”

和手炉挨在一起的木人登时开口:“怎不见你俩避开我,我算不得人,合该吃这孤身寡立的苦是不是!”

引玉只顾着和莲升说话,一时忘了怀里还有这么个玩意,当即说:“你装作没听到就是。”

耳报神冷冷地哼了一声,还真装聋作哑去了。

身边那莲仙到底变成了他人模样,引玉一下又清心寡欲,别开眼说:“依我一下很难么?”

引玉口中的“亲近”根本不是正经亲近,莲升怎会不明白。她佝着腰往前走,压着声说:“就算是小悟墟里的佛陀开荤,也不见得像你这样。”

“我哪样?”引玉睨过去,眸色又清又灵,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莲升半晌没吭声,等绕过那一列矮房,见远处有人经过,才将伞柄往引玉肩头推,说:“贪得无厌,只记着那床笫事。”

“去吧。”引玉站着不动,慢悠悠说:“我一个人可兴不起风、作不起浪,若非床笫间有你作陪,我何须惦记,你说是不是?”

“你直接说我也不清白得了。”莲升转身走开。

“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引玉笑了。

目送莲升离开,引玉转身回了客栈,这回没人替她拂去身上寒意,还怪不自在的。

她转身上楼,回头朝柯广原看去,说:“掌柜先回房去?暂且别在这露脸,省得被人看到。”

柯广原当即点头,把刻刀往店小二手里塞,说:“你就照着我雕出的纹路来刻,多学一门手艺,日后这客栈要是倒了,也不愁吃不上饭。”

店小二拿着那刻刀,目瞪口呆地盯住桌角上繁复的花纹,寻思着,他好像也用不着吃饭。

如今这掌柜好是挺好,就是好过了头,他难得做人,只想擦桌洗衣、扫地做饭,雕花是什么,他不想知道啊!

引玉上楼,踩得那阶梯嘎吱响,正往谢聆屋里瞧去一眼,那门就开了。

出来的不是谢聆,而是浓妆艳抹的谢音。

谢音长得高挑,明明是寡颜的相貌,却热衷于刮腻子般往脸上抹粉,腮红打了一层又一层,眼上桃色过于明显,再多添几笔,就和台上唱戏的没两样了。

谢音和谢聆两人的生气实在是太相近了,就好像这二者同为一人。

“要出去?”引玉停下脚步。

谢音颔首,手里的剑鞘和谢聆的一般无二,就连剑柄上裹紧的粗布,也没有区别。

说起来,谢音是有数日没现身了。

引玉心中其实已有猜测,问道:“这几日去了哪,你可知,你兄长将那长命锁从康家取回来了?”

只见谢音扯着脖上红绳,将一金锁从衣襟下提了出来。

引玉颔首,又问:“去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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