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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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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雨田本是想去客栈找引玉和莲升的,他想捞钱不假,但也不想和摇钱树闹掰。只是在他赶到客栈时,便见有一人早他一步进去了。

店小二本是守在门外的,站得好端端,突然被一股力掀了老远。

这动静属实大,边上没有其他人,能使出这等“神力”的,怕是只有进门的女修了!

钟雨田不敢现身,抱头贴着墙藏好。他朝店小二看去,却见店小二嗖的就没影了。

太快了。

钟雨田愣住,狂揉眼睛,又见雪上的确有店小二压出来的痕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寻常人哪能嗖一下就没影啊,那店小二怕是鬼变的吧!

想到自己曾在这客栈里住过几日,钟雨田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心想,店小二都不是人了,那掌柜还能是么,铁定不是。

钟雨田冻得牙齿嘎吱作响,生怕被大堂里站着的女修听见,只好把嘴闭紧了。

屋里忽然传来哐当咚隆的一阵响,门窗齐齐被劲风撞坏,钟雨田心叫不好,那女修来意不善!

他怕得要死,在客栈外抖成筛子,过会儿没再听到声音,才掀开窗暗暗往里打量。

屋里,那女修好像在找东西,四处翻乱捣碎,就连楼梯也被她拍出去的一掌撞毁。

这可就厉害了,钟雨田没修过仙,不知道怎样算强,不过能叫那店小二落荒而逃,又能隔空将桌椅门窗统统拍碎,想来已近天人。

之前几日,钟雨田跟在引玉和莲升身侧,依稀听过一些关于那设坛者的事,再一定睛,一颗心狂蹦不已,心想这女修多半就是那位“仙长”了。

楼梯已毁,无嫌要上楼便只能纵身一跃,看在钟雨田眼里,却是她轻盈盈地消失了。

钟雨田眼都瞪直了,此人怕是能飞天遁地,这还不算神仙?

楼上楼下俱寻了一通,无嫌好似一无所获,过会儿便踏出了客栈。

钟雨田在这客栈住过,早把客栈里住有什么人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仙长要找的定不是掌柜,若是要找谢聆,谢聆怕也没这躲藏的本事,那她找的只能是……

那两位仙姑了!

钟雨田搓搓手,在无嫌离开客栈时,悄悄摸摸跟了上去。他可不信无嫌无所察觉,这仙长可是有飞天遁地之能,怕是连身后跟着只蚂蚁都能知晓。

他冷是冷,胸口却热腾腾的,心想仙长容他跟,莫不是看中了他的资质,在试探他?

无嫌好像闲庭信步,在冷风中不曾抖上一抖,看得钟雨田眼里全是艳羡,心想有朝一日他要是能身怀仙力就好了,届时人人都会敬他,哪还饿得着。

近要到望仙山时,无嫌倏然停住。

钟雨田提起一口气,趔趔趄趄跑了过去,扑通跪在雪里,叩头便说:“您就是来祭厉坛的那位仙长吧!”

无嫌只是微微侧头,并未看他。

那日在康家院子里,钟雨田看到了不少,也听到了不少事。他心思灵巧着,再度叩头,赶紧又说:“大人,我能看见鬼祟,我有阴阳眼,您、您看我这资质配不配当您徒弟!”

他那所谓的阴阳眼,其实是被夺生气尚未恢复,此前倒是看得清晰,如今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鬼祟轮廓。

无嫌神色很静,与朝画中啐出浊气时的鸷戾模样迥然不同。

钟雨田生怕仙长要走,赶紧把话全部道出:“您要找的定是客栈里的那两位仙姑吧,我在她们身边跟过两日,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能答!”

无嫌依旧没有应声,倒是定站不动,容他继续说。

钟雨田心觉机会来了,匆忙开口:“那两人找到了您系在飞檐上的玉铃,还将铃中怨鬼放出来了,我知道,那是康香露!”

无嫌冷淡的眼中终于涌现出一丝波动,好似挣扎,神色几变。

钟雨田心里一喜,说:“我定比那康香露好,只要大人需要,我也能当鼎炉,大人尽管取走我的精气神!”

他话还未完全挤出喉,便见无嫌面露厉色,周身风雪飞旋,明摆着是气上了心头。

可钟雨田压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还以为无嫌生气,是因为康香露不厚道,他鼓起劲道:“那康香露当真不懂事,能跟在仙长身边,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偏要寻死,连当个鼎炉都当得不安分,她不要这福气,我要,求仙长收我!”

“康香露。”无嫌一字一顿,略微压低的语调不似情人间的呢喃,每咬出一个字音都好似历尽千辛万苦,又喊出一声:“康香露!”

前是悔怨,是被独留的惨痛呐喊,后面那声却好像浸满了难舍难分。

钟雨田分不清那是何种情愫,依旧在说:“康香露有眼不识泰山,她根本不挂心您,她还让那两位仙姑送她下黄泉!她是一点都不念及与您的情分啊,已经轮回去了!”

言语如刀,无嫌微微一震。

无嫌眼底愠意排山倒海,擡起的五指一收,钟雨田顿时被扼住脖颈。

钟雨田别说开口,连喘气都费力,喉里只能挤出点求饶的啊啊声,随即他脖颈一歪,没气了。

他死了,躯壳沉沉压在雪上,魂尚不知肉身已故,还在求饶,只是和先前不同,如今他已能说得出话:“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要是说错了什么,您指明就是,我改,我立刻改,求您收我为徒,我得罪了许多人,如今只有这路子了!”

无嫌睨他一眼,不再往望仙山去,而是要去城中那被烧毁的康家大院!

钟雨田连忙跟上,才发现周身轻盈盈的,好像能迎风而起,他头脑发懵,以为是仙术所致,还嘿嘿笑了两声,自以为过了无嫌那关。

可他一个低头,便看见雪上躺着个身形面容何等熟悉的人,可不……就是他么?

钟雨田愕然不动,等看见四方鬼祟全朝他涌来,将他魂魄撕碎嚼烂,他才回过神。

他死了,死得彻彻底底,连魂都要被吃了。

无嫌去到康家院子,在祠堂前取到了那只玉铃,铃里空空如也,康香露果然走了。

悔怨之余,她突然有点迷茫,就好像心口被剜去一块,风呼呼往里钻,冻得心麻身疼。

无嫌神色几变,好像挣扎,终于,那冷淡的目光隐褪,只余下愤懑神色。

她吁吁喘气,猛地捏碎手中玉铃,随即扯断腕上珠串,将其中一颗木珠掷向远处!

康家到处都是怨鬼,怨鬼见有佛珠撞近,赶紧四散而逃。

掷出佛珠,无嫌一刻也不多留,飞身迎入风雪,转身便回到了钟雨田的埋骨地。

她微微一个后仰,像是被冷风撞得稳不住身形,再一低头,神色又变得冷淡僵硬。

晦雪天终归是要封的,不过仙长说时日尚早,所以康家只提早封堵了三扇城门,剩下北门还能通人。

康觉海躺在床上连翻身都翻不得,尤其命根子还被烧坏了,他痛苦得见人则骂,只在无嫌面前唯唯诺诺。

可是无嫌没那善心救他,任由他在冷风天里病到浑身滚烫,他睁不开眼,浑浑噩噩说:“这晦雪天本该是我的,凭什么听你使唤,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连、连救我一下都不愿意,算什么神仙。”

老夫人见康觉海被魇得都胡说八道了,赶忙捂住康觉海的嘴,转而把康喜名喊到跟前,吩咐他封城和祭坛的事。

祭坛那几日,厉坛是不设火的,因为有“仙长”在,坛下的厉鬼和僵必不敢出来。

那火不好灭,康家必须要提前派人过去,省得到祭坛那日,火势还蓬蓬勃勃,惹仙长生气。

见三面城门受堵,康家又有人前去灭火,晦雪天城民便知晓,得提早给自己找个藏身之处了。

客栈里,柯广原把门窗桌椅都修好了,他前半辈子不光打理客栈,还喜欢做些木匠工,处理这烂摊子于他而言轻轻松松。

店小二站在边上看,时不时搭一把手,能帮的不多,这才觉得此前那“掌柜”压榨他许多,就只会拨拨算盘,连字都写不太明白。

掌柜么,还是如今这一位好。

引玉软在那温玉乡里,嗅着莲升颈侧的香,手指上还卷着莲升的一绺发,便沉沉睡了过去。

在看清那白墙冰瓦后,引玉恍然发觉,她已有好一段时日没有做梦了。

只是,她并非一睁眼就在白玉京,而是腾云扶风,揽着一壶酒进了京门。

一只猫仙斜卧在高处,饕口馋舌的,眺着引玉怀里那壶酒说:“又带酒来了,你怎这么爱酒。”

“我哪是真爱酒。”引玉站在白玉牌坊下仰头,莞尔中带着几分狡黠,说:“有些人连酒气都闻不得,我爱她那醉眼酡颜的模样。”

猫仙一听就知是谁,却不敢出言冒犯,轻轻“哦”了一声,从牌坊上一跃而下,说:“分我两口解解馋?”

“你当真不客气。”引玉一嘁,却还是分出来小半,摆手说:“送你了。”

得了酒,猫仙又爬回高处,眯着眼品上一口,醉醺醺说:“你日日要去小悟墟,为什么不干脆住在白玉京,五城有一城还空着,众仙都在问,那浩大一座城你还要不要?”

引玉竟说“不要”,说得干脆利落,不加珍惜,疏懒地一擡眼帘,说:“我只住晦雪天。”

“晦雪天有什么好?”猫仙百思莫解,砸吧得啧啧响,“酒是好酒,可晦雪天别的哪比得上白玉京,更别提,晦雪天可没有小悟墟。”

“晦雪天好着呢。”引玉懒懒散散道,“小悟墟又不会走,我来就是。”

她不愿多说,摆手走远。

引玉心中澄明,整座慧水赤山哪分什么好与不好,统统是天道倾画卷而成的人间八景。

只不过,就算是心灵手巧者,运笔落墨也不免有误,所以这慧水赤山里存在着许多离奇之处,就比如未受庇护前的晦雪天,终年严寒,从天到地浑白一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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