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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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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下,响亮得吓人。

前来讨粥的人齐齐定在风雪中,战巍巍望向粥棚下,谁也不敢往前,谁也不敢吭声。

众人都知道,康家老太只宠小的,对大的几个根本上心,康家家主的位置,迟早会是康觉海的。

“我与妹妹抱在一起发抖,见那女子被掌掴了十下,嘴角被扇到流血,好像随时会死。”谢聆说。

康香露哪斗得过康觉海,尤其边上其他康家人还像在看好戏一样,没一人出手。

她已经是两眼发懵,眸光都聚不起来,连喘息都变得格外费劲。

在她又被扇了两下后,边上才有人拉住康觉海,小声说:“少爷,再扇就要死人了!”

“死了好啊!”康觉海倒是松开了康香露,把手往边上一递,让身侧人帮他揉,恶狠狠道:“死了正好剁碎熬粥。”

他一转身,盯向粥棚外的两个小孩儿说:“就喂给你俩吃!肉粥,没吃过吧?”

就算吃过再多苦头,也不过是两个几岁大的孩子。

谢音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紧紧攥着谢聆的袖子,抖得不成样。

在晦雪天中,谁都知道康香露是康家不受宠的庶女,那命啊,也许比城中的流民还要贱,在康家可是被当成猪狗使唤的。

偏偏她足够好心,在那之后,只要康觉海不在,她仍是会给讨食者多打一些粥。

城里人不敢提她姓名,对她的好俱是心知肚明,就怕那康觉海知道了,她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谢音想要登门道谢,却不敢被康家其他人看见,常常拉着谢聆藏在康家门外不远处,守着看康香露何时会出来。

可惜康香露每每出门,身侧总是有人,或是康家的少爷小姐,或是一些凶神恶煞的家丁,他们根本找不到时机。

“后来某一日起,谢音便守不到康香露出门了。”谢聆说。

在晦雪天怨声载道之时,一行修仙人浩浩汤汤而来,凭借一身符箓法宝,让康家不敢恶语相向,就连康觉海也低头哈腰,唯恐“仙长”们不高兴。

“那些修士自称是来驱邪卫道的,找东西是顺道,但似乎什么也没找着。”谢聆眉头紧皱,对那些人心怀不满。

大雪下,寻常人不将自己裹成球,定会直接冻死。康家个个是披氅戴帽的,他们身前那一个个修仙者却两袖兜风,穿得单薄无比,虽还未得道,却已有仙人之姿。

“谢音见了那些人,一双眼亮得出奇,说日后也想成为驱邪卫道之人,维护一方正义,可那些人走的哪里是正道!”谢聆有些怅然,尾音一个哽咽,差点没将字音咬齐全。

那些修仙者见到康家众人,为首的女子竟朝康香露指去,直言此女根骨奇佳,是修仙的好苗子。

在这世道,修仙者是人上人。康家人紧赶慢赶到他们面前点头哈腰,可不就是希望能被收为徒弟么,可偏偏……那些人选中的是康香露。

“为首的女子长什么模样?”引玉隐约觉得,那人就是无嫌。

谢聆仰头望天,回忆了许久才不太笃定地开口:“忘记了,面容似乎很寡淡,穿的是一身泥黄的僧尼袍子。”

顿时,引玉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畅快感,那人定就是无嫌!

漫天大雪下,康觉海面色沉沉,他想当人上人想疯了,以为自己才是特别的那个,没想到竟是他最瞧不起的康香露被“仙长”指了名。

康香露自然也未料到,眼里只余错愕,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

指着她的那位穿着僧袍的“仙长”道:“你过来。”

那时康家做主的尚还是那位老妇,老妇倒也没泄气,于康家而言,谁能成仙都是好事。她往康香露后背上一推,硬生生将康香露推出人群。

康觉海在后边怨毒地盯着康香露,眼底阴翳不散,康香露如芒在背,却还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冲着那身穿僧尼长袍的人叩了头,说:“仙长在上,受小女子一拜。”

后来康香露自然就跟着走了,在离开康家时,她浑身白雾茫茫,在书上,那可是仙气。

康家一人得道,自然是鸡犬升天,越发趾高气扬,就算后来的这二十年里,康香露不曾回来,他们的气焰也是一点没灭。

“我以前盼她回来一报昔日之仇。”谢聆冷声,“但后来觉得,沾上污血许还会毁去道行,且不说,她那样心地善良,怕也做不出报仇一事,那还是不回来为好。”

引玉垂眼思忖,按理说那康香露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成仙,仙气是打哪儿来的?

她捏着伞柄打了个转,慢悠悠说:“你说,康香露身上有仙气?”

“我自幼根骨奇佳,能看得见鬼气,那种莹白之气却是第一次见,旁人说,那是神仙显灵时才见得到的。”谢聆沉声说,“否则,康家又怎敢四处宣扬,自家出了登仙之人。”

“或许是从别处沾的?”引玉皱眉。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片刻后,又问:“不过,这事和你的长命锁有何关系?”

原先谢聆眼中怨愤已消,一听这话,竟是浑身一震,好似本还在神游太虚,一个激灵便被拽回了这茫茫大地。

他干裂的唇蓦地睁开,急急倒吸了一口寒气,那股幽懑又浮上眼梢,咬牙切齿道:“在康香露走后,康家有有一段时日没有施粥。我又冷又饿,病到只余一息,谢音她……带着自己的长命锁去敲了康家的门,换来了一些粥面和汤药。”

引玉轻呵出一口白气,说:“既然是拿去换吃食的,如今怎又想讨回来?”

谢聆目眦欲裂,陡然合上眼,颤声说:“那是金锁,谢音本是想让他们削去一角,他们却直接掳走,给的粥面和汤药不过一碗,他们还……”

引玉看着谢聆,总觉得此人皑皑雪山下沉寂的岩浆,此时轰隆响彻,不是寒芒毕露,而是要熯地烛天。

“他们还让谢音受了很重的伤。”谢聆狠狠咽下一口唾沫,故作轻描淡写。

引玉一愣,问道:“后来伤势养好了么。”

“算……好了。”谢聆紧握拳头,却是很淡地应了声。

康家留下两人守住前后门,侧边两扇门却是用东西堵上了。留下来的守门人无处避寒,俱是冷得手抖脚抖,压根没心思看护这康家大院。

引玉只好奇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顺便找找康家和无嫌勾结的其他证据,找到便回去。

谢聆定定站在高墙边,目光如化实质,好像能挟灵带魄,一举跃入墙内。

“你想进去找那只长命锁?”引玉循着对方那定定的眸光往墙头望。

在她看来,即便是金子做的,也不过只是一只长命锁,听方才对方轻描淡写地诉说往事,不像对那玩意儿有多珍视,除非谢聆还有所隐瞒。

“嗯。”

“谢音知道你要来取长命锁么。”引玉问。

谢聆那眸光竟是一颤,随后才状似平静地说:“知道。”

引玉总觉得这人很怪,准确些,这对兄妹都怪得很,不由得问:“谢音怎么不来?”

谢聆沉默了一阵,根本不回应引玉的注视,仍在紧紧盯着墙头,过会儿才说:“她累了,在休息。”

说完,他不再想理会频频问话的人,他已是能说则说,索性道:“我进去了。”

引玉看着谢聆屈起双膝腾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高墙后。她撑伞转身,其实也想进去瞧瞧,只是她做不到像谢聆那样翻筋斗,可康家前门后门都有人守着,她哪进得去。

进去不得,引玉只好回到客栈,进门便和店小二打了个照面。

掌柜依旧不在,店小二也不装了,狗腿地走上前问:“大人回来了,可是要直接歇下?”

引玉意味深长地看他,拢着领子说:“直接歇下,好让你能溜出去吃几个魂?”

“小的不出去,这不是还要看店么。”店小二连忙说。

引玉没同他多说,慢悠悠往楼上走,刚进门便听见那耳报神在阴阳怪气。

“唷,回来了啊,我寻思着我这孤家老人是不是要独守空房了。”耳报神说。

引玉没应它的话,自顾自说:“康家人搬走了,我同谢聆闲谈了几句,照他说的,康家人以前确实见过无嫌,也的确是无嫌设的坛。”

耳报神无心阴阳怪气了,稚声道:“邬嫌助纣为虐,罪加一等啊,此女真不怕天打雷劈?”

引玉想,无嫌应该是不怕的,不然早收手了。

约莫在半夜四更近五更天时,房门忽然打开,一股凉意涌进屋。

夜里没人守着,引玉睡不太熟,她仙力还未恢复,生怕遭人暗算。

这深更半夜的,门自个儿打开,还以为又有鬼怪作祟,再一想,客栈楼下就有恶鬼坐镇,别的鬼哪敢进犯。

引玉坐起身,看见那红裙白罩衫的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困得双眼要睁不睁地问:“你不在,我可是一刻不敢合眼。”语气里掺着隐隐约约的抱怨。

莲升神色间本还带了几分寒意,闻声竟是一僵,不去看引玉那莹莹惺忪的眼。她一弹指,点燃圆台上的灯芯,说:“白玉京有变。”

“怎么了。”引玉扯起被沿。

早在得知无嫌作恶又不受天罚的时候,她便隐约猜到,白玉京应当出了事。可天道本该无所不能,不应被人左右,所以心中猜疑还有所保留。

“进不去。”莲升坐到床边,不加修饰的长发披在身后,发尾有红绳系着。

光看模样,她好像随性无拘,偏偏满心戒律,一般人……可破不了她的戒。

“为什么?”引玉不解。

“天道封锁了白玉京。”莲升倾身靠近,定定端详引玉的肩,忽然伸手捏起眼前的一角布料。

指间的料子是润的。

“你出去了?”莲升问。

作者有话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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