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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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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厉坛自然建了, 建成那刻,城里游荡的鬼魂全朝那处奔去,撞得人仰楼崩,使周遭整片都变成了荒芜之所。

不光晦雪天的野鬼奔涌而去, 八方游魂也闻讯前来。森森鬼气将飞雪染黑, 让这方寸之地好似回到转冷之前。

众人探头望出窗外, 心怀一点期许,可晦雪天积厚的雪根本不化, 似乎还变得更冷了。

建了厉坛还不成,有的恶鬼不吃这套, 只吃活人生气。它们还见不得其他鬼祟吃饱喝足, 变得越发猖狂, 捣得城中百姓叫苦不叠,有些人活生生被闯进屋的恶鬼开膛破肚, 死得格外凄惨。

那些设厉坛的修仙者便说, 设坛不够,还得采生, 要采生才止得住恶鬼的怒火。

采生是个什么,是把活人当祭品的玩意儿,活生生的人往祭坛上扔,让孤魂野鬼把他们生生吃了去!

这等糟践人命的法子,竟是这些修仙人士想出来的。

那时晦雪天怨声载道,谁也不想被逮去采生, 偏偏设坛的人又说,献了命啊, 这地方就安稳了, 上祭台的, 可都是救命的大活佛。

一番言论动听无比,有人信,却没人愿意,谁爱当这活佛谁当,他们只想活命。

有些人起了恶念,开始四处传谣,将仇家往火坑里推,说对方早被恶鬼夺舍,这样已算不得人,本就该赴死。

被污蔑的人,便成了众矢之的,不想死也得死,逃都逃不掉,活生生被逮到厉坛上,后来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惨死在厉坛上。

那场面委实血腥,可在采生后,晦雪天还真安宁了一阵。

这一安宁下来,就该祈福送晦了,于是那行人又造船烧船,船上摆放着供品,和一些恶鬼模样的纸扎。

雪地里大火滔天,看着那船被烧成灰,众人才各自归家。

烧完船后,那些修仙者便走了,走时雪不见停,遍地的妖邪鬼祟倒是少了一些。

那时众人都迷茫着,不知这算不算好事。

说完,掌柜长叹一声,望向门外,幽幽说:“那厉坛采生,也就那段时日有点儿用,过后不到一年,这晦雪天又鬼气森森,就当是点了一支驱虫蛇的香,烧完了,便该续上。”

“后来还有采生?”引玉还是头一回听说,竟有人用采生来安抚厉鬼,这算什么,饲鬼么。

木人眼睛转溜溜的,好似有满腹责怒的话要说,却碍于莲升在边上,只字不敢言。

莲升鼻翼翕动,闻到一股味,狐疑却冷淡地睨向柜台下,说:“既然有人信,就还会有。”

“没错。”掌柜眯起眼,回忆道:“后来采生的事,都是康家在做,只是他们不让旁人决断,就算有人想主动献身也不行。他们会精挑细选,一些犯下烧杀掳掠的人,会被他们逮到厉坛上活活烧死。”

“这康家有意思,自己找活人作替,却见不得旁人做坏事。”引玉轻飘飘地调侃了一句。

掌柜拨了算珠,哑声说:“康家是应了那些修仙人士的吩咐,帮半仙做事,神气着呢。”

“不怕遭报应?”引玉冷哼。

掌柜意味不明地笑了,摇头说:“报应,什么报应,你看他们在这晦雪天里活得多好,最无思无虑的就属康家了。做了这些,他们不光能立威,还能安抚城民,妙着呢。”

听他这语气,引玉有些估摸不准,此人对康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莲升往柜台上一叩,说:“他们离开时可有带走什么东西?”

“东西?”掌柜抓耳挠腮地回忆了一番,摇头说:“他们好像没找着,是双手空空离去的。不过么,事情过去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

莲升朝引玉看去,目光挟了几分打量的意味,显得不冷不热。

引玉还看不明白对方那神色么,当初那行人指不定就是来找她的,又或者,是在找与她有关的东西。

当时她恳求莲升悄悄带她走,这看似把素持斋、奉公克己的莲仙还真答应了,愣是没让人找着她。

规矩,确实早就坏了。

“掌柜的。”莲升嗓音寡淡,总是一副无甚兴致的模样,说:“当初那行修仙人,为首者是男是女,是何相貌?”

这更是为难人,掌柜来回走动,一双眼眯到快要彻底闭起。

他脚步忽地一顿,伸出一根食指说:“记起来了,是位女子,她当时是僧尼扮相。我那时寻思着,修这一道的可真是少见,理应是大慈大悲才是,可没想到,设厉坛采生之法,就是她提出来的!”

一听僧尼扮相,引玉自然就想到了邬嫌,这等事还真像是邬嫌做得出来的。

掌柜神色不善:“你说她做这等事,真能得道成仙么,害不害己我不知,但当真害人,这罪魁祸首啊,理应除去才是!”

说到“除去”二字时,他竟咬牙切齿的,好似年迈的身子又焕发出了无限活力。

“是她了。”莲升眼里无甚愠意。

引玉抱着木人,不巧低了一下头,猝不及防地迎上了木人近要转出虚影的双目。

耳报神一个劲暗示,似乎格外认同。

可惜,引玉看得两眼发昏,实在不忍直视,干脆按住木人的一只眼珠子。

木人一只眼转,一只眼转不动,索性不暗示了。

“两位。”掌柜浑浊的眼倏然睁大,“知道那人?”

“略有耳闻。”莲升说。

掌柜神色一松,哑哑地哼了一声,“她应当没有成仙吧,她要是都能当神仙,那白玉京得成什么样,说是魔窟也不为过,什么仙啊神啊,想来都自私自利,还不如地上一些孤魂野鬼来得有人情味。”

莲升眉头微皱,横过去不咸不淡的一眼。

引玉想起梦中种种,那邬嫌啊,的确是进了白玉京的,但后来还在不在十二楼中,她便无从得知了。

“自会有天道替晦雪天严惩行恶之人。”莲升平静道。

掌柜没好气地说:“这里的人积愤多年,天道要是个眼明心清的,早该显显灵了,至少,得让那个设坛的尝点苦头吧!”

莲升望出窗外,没再应上一个字。

引玉还杵在柜台前,意味深长地说:“那时设厉坛,寻常人能避则避,许是连那些修士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掌柜您知道的还挺多。”

掌柜一哑,半晌才慢悠悠说:“那时候有不少人被逮去出力,什么搬砖砌石的,都要有人做。我也是去忙活过一阵的,知道的自然就多了。”

他自知今日的话多了些,转而说:“哎,我光顾着在这说话,忘了招呼二位用饭了,两位快快上座,一会儿汤饭可都要凉透了。”

引玉从善如流地入座,握起筷子朝坐在对面的莲升瞥去,说:“鱼老板吃点儿么。”

莲升没拿筷子,倒是先喝了一口热茶,茶水入喉,才不紧不慢握上筷子,夹起一块柿饼。

“我以为鱼老板回了这慧水赤山,就用不着吃这些凡俗之物了。”引玉促狭道。

莲升往柿饼上小咬了一口,“并非不能吃。”

掌柜走到门外站了一阵,看似感慨万千地叹了几声气,被风吹得一个哆嗦,才缩手缩脚地回到屋里,赶忙坐到柜台后烤火。

怪的是,他任风在堂中冲撞,宁愿自个儿耐点儿冷,也不关门。

隐隐约约的,引玉闻到一股味,有些腥臭,难以言说。

待边上再无他人,耳报神终于憋不住话,义愤填膺道:“设坛的定就是邬嫌,邬嫌在那边作恶也就罢了,来了这竟还是罪状满身,真是丢人现眼!”

它越说越憋不住气,后边四个字几乎吼出来的。

那声音稚嫩尖锐,听起来和孩童没两样。

掌柜似乎在白日更易困倦,夜里反倒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刚往柜台后坐便昏昏欲睡,闻声猛地擡眼,迷蒙望了一圈,诧异问:“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引玉面不改色地捂住木人的嘴,从容自得地说:“什么?”

掌柜侧耳辨认,却听不到了,不解道:“怎会有婴孩的声音呢,难道客栈进了鬼?这孩儿鬼,可是穷凶极恶的。”

“许是风声,您听错了。”引玉夹菜。

掌柜狐疑地看向她,“当真?”

“当真。”引玉说。

掌柜砸吧嘴,不知怎的,面上竟露出了些许遗憾。

所幸桌上的饭都还热乎,只是吃起来像清汤寡水,味道属实淡了些。

引玉倒不是真挑食,尤其如今天冷,不多吃些更容易犯冷。再说此地穷困,什么油盐酱醋的都来之可贵,厨子怕也不敢多放,只能将就着吃吃。

她握着筷子挑挑拣拣一番,往嘴里塞了一截儿酸豆角,说:“您说,承役钉的人,能给旁人施役钉么。”

“能。”莲升只咬了一口柿饼,许是食不下咽,便放下了。

不爱吃的,她是一下也不愿多碰。

引玉又挑挑拣拣地夹了点笋干,说:“如果邬嫌也下了役钉,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入魔了呢。”

“不无可能。”莲升抿了口茶,扭头问:“掌柜的,厉坛怎么走。”

那掌柜手都擡起来了,似是想指路来着,可还未张口,就被制止了。

楼上下来一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横眉冷竖地说:“厉坛不是什么好去处,体弱的,去了那边容易被夺舍,两位都是姑娘,理应避开才是。”

引玉转头看去,只见男人面色惨白,唇上也毫无血色,偏眼底乌青明显,好似百八十年没好好睡过一个觉了,看起来跟游魂没什么不同。

掌柜似是觉得有点道理,收起手改口道:“对头,两位还是别去看什么厉坛了,这晦雪天虽比不得从前,但好看的景也不少,哪处不比厉坛好。”

男子的长相有些熟悉,眉峰很平,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来修的。他眉眼中带着些许戾气,目光和昨夜的女修士一样冰冷。再一看,两人的五官是有几分相似,就连身量也相差无几。

引玉深以为,这位就是掌柜口中的,那女修士的兄长。

男子下了楼,在楼梯下那避了光的那桌坐下,冷声说:“掌柜,来一壶茶。”

“马上!”掌柜应声,匆忙走进厨房,先端了些茶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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