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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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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邬嫌目光低敛地倚墙, 余光斜向壁上电话机,忽然就笑了。也许因为她眼中总是挟怨,所以笑里似有万般苦楚。

刹那,她瞳仁墨色扩开, 几乎填满眼白, 分明是魔怔的迹象!

电话那边的人哪里察觉得到, 还在说:“明儿就回叡城,五门有事要议。”

“在电话里说吧。”邬嫌完全不给面子。

那头的人沉默良久, 咬牙切齿般:“你的确是五门里难能可贵的天才,可你走了歪路, 死不悔改, 我们决议将你逐出五门!”

邬嫌嘴边苦楚的笑荡然无存, 眼底鬼气浓浓,原先微不可察的怨怒越演越烈, 好似又成了心灰意冷的灭世者。

“邬嫌, 这一次由不得你。你此前养鬼一事,我不会再替你隐瞒, 如若你身上已有恶灵反噬的迹象,五门势必要将你活捉净化。”

邬嫌浑身战栗,胸腔里的愤懑就像是烧开的热水,随时要顶破壶盖。

她哑声说:“当时是你们要走了原属于我的名字,我说我日后单字一个‘嫌’,那也是你们同意了才写到族谱上的, 如今你们不光要去掉我的名,还要捉我!”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犯错!”

邬嫌拉风箱般倒吸一口气, 喉中嗬嗬响, 已是心如死灰, 说:“你们还要剥夺我的姓氏是不是?”

那边的人久不应声。

“划去我的名字吧!”邬嫌擡手遮住黑沉沉的眼,省得被路人见着,说:“不瞒你们说,我在牙樯滩呆了一段时日,动了些手脚。”

“你做什么了!”那边的人立即发问,生怕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且先不说,再过段时日,你们必会知晓。”邬嫌挂断电话,低着头状似抽搐地哆嗦了一阵。

边上有人瞧见,以为她犯病了,火烧火燎赶了过去,却见邬嫌一个擡头,极冷漠地从他身侧擦过。

夜深时,邬嫌又进了草莽山。

那时候的草莽山中还没有僵和疫鬼,静凄凄、冷清清,只偶尔响起几声虫鸣兽叫。

邬嫌路经石台,径自往山中走,在耸入云天的苍翠大树间,得以瞧见一参天巨人。

再一看,哪是巨人,分明是拔地倚天的石像!

那石像身着僧尼长袍,双目圆睁,神色是愤世妒俗,左手掐诀,右手指向远处,所指朝北,分明是叡城的方向。

哪有人亲自为自己立像的,至少邬引玉闻所未闻。

临天亮时,牙樯村的村民陆续赶来,一到此地,自然也瞧见了石台上多出来的刻字。

那些字笔锋锐利,刻痕尤深,像是电公雷母一挥而就。

村民们识字本来就不多,更别提这些字长得也不大像书册上的。他们面面相觑,既不明白字里大义,也想不通,是谁深夜里悄悄来此,刻下了这些。

拿钱办事,自然是要听凭吩咐,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自个儿心里都要有数。

“邬老板没让咱们刻字啊。”

“那这是谁刻的?”

“谁大晚上不睡觉,来这糟蹋石台,邬老板看到了一定要生气。”

“昨儿才回去分了钱,今天就发生这事,怎么办啊,钱是不是都得还回去?”

“可是我、我,我已经花出去了!”

村民通通急了,四处寻不见邬嫌的身影,只好站在此处等,总该跟邬嫌解释一句才是。

有人问:“邬老板会不会在山里头?她前些天说要亲自雕石像的眼珠子,也不知道雕成没有。”

“那先别去。”另一人拉住他,“邬老板可不喜欢被人打扰。”

深山中,石像前果真静静站着一位女子。女子身穿土色长袍,撚动手里佛珠,嘴唇翕动着,看似是在诵经,以便清心净念,实则却是在念咒。

是邬嫌!

咒成的一刻,石台下轰隆作响,有东西似要破地而出。

村民误以为地震来了,拔腿就跑,还未跑出山,就被一股阴气缠上腿。

阴气钻入村民后心,将他们的印堂染黑,还在他们的后脑勺上结成印。

是一黑痣模样的印记。

回村后,村民才知哪有什么地震,分明只草莽山那一处出现晃动,别的地方可都是稳稳当当的。

村民们当自己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论邬嫌此前给了多少钱,如今他们都不愿再进山一趟。

可他们那命,邬嫌哪容得他们轻轻松松捡回去?

过后不久,村里陆续有人发病,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光青年人,村里连上了年纪的老人小孩也都一病不起。

细究才知,起先发病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进过草莽山。

草莽山离城远,好不容易才请得到医生,怎料医生也病倒了。

村里一些为数不多的健壮村民,反倒是走得最早的。

有些人家全数病倒,那叫一个无人生还,屋中尸气冲天了,也无人敢去打理,生怕沾了这晦气病,顶多替这户人把殃书贴上,让路过的人都知晓要避着些。

真要治啊,那得知道病是如何来的才行。既然头批病倒的人都进过草莽山,便得再进山一探究竟。

可是,谁去呢?

村里人你推我让,谁也不想赴死,可总不能叫老人和小孩去,只好由余下的年轻人进山探查。

这一去啊,一个人也没能走出来,全成了僵那样的伥鬼,行尸走肉般,只知道在山林间徘徊,把不明所以的活人引进去。

病死的村民成了疫鬼,都朝草莽山扑去。那里面有股无形之力,在勾着他们前赴后继。

被困在山中,疫鬼只能不断找替,使得草莽山的阴气是源源不绝、绵绵不断。

那些阴气无一例外都被邬嫌的石像勾了过去,未几,崭新的白石变成黑眉乌嘴,其上痕迹斑斑,好似经历了悠长岁月。

邬嫌她,明显是在用疫鬼来养自己的魂精,以阴补阴。

石像被鬼气侵蚀,邬嫌也免不了受噬,明明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头发却灰白相间,就连嘴唇也沾了死色。

这样已算不得人了,但阳寿未尽,又不能称作鬼。

邬嫌拖着这不人不鬼的身躯下了两际海,在过独木时,海中众鬼竟纷纷噤声,无一鬼手敢探出水面。

过了独木,便见鬼差。

这活人带着肉身下地,鬼差们还是头一次见。

拦么?自然是要拦的,可无一阴差拦得住她。

此人身上的阴气,比他们这百八十年的厉鬼还要凶,还要恶,她的气焰又比判官还要盛!

邬嫌登上冥塔,见一黑脸判官坐在案前,不论判官问她有何盼求,她一字不答。

那判官倒是不戴面具,听声音与如今掌管两际海的也非同一位。

判官猛地擡手,想将步步靠近的女子逼退,不料自己先被锁住了脖颈,鬼魂灵魄硬生生被撕成碎片!

邬引玉看得冷汗淋漓,饶是她再大胆,也想不到邬嫌还做了此等恶事。

邬嫌这是要……杀判官夺位啊。

判官一死,邬嫌还真将其取而代之,稳坐在判官位上,翻阅起案上冥簿。

紧接着,她又做了一件事,她从万千木屉里找到了一册冥簿,那薄薄一册书,和邬家失而复得的孩子紧密相系。

冥簿碎作白蝴蝶,纷飞落地。

她给撕了。

撕了冥簿,就等于此人的命数都不作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篡了判官位,草莽山的祭台和石像还在,邬嫌不光能得供奉,还有源源不绝的阴气滋养着她。

她得以窥见一抹灵光,那灵光引着她见到一世外之境,那是——慧水赤山。

可两际海必须有人掌管才行,否则阴阳两界必会出大乱子,而邬嫌要如何“走”,还是个问题。

原先被她杀死的判官,倒是有位兄弟,她借那位阴差的恨和怒,让其手刃自己,终于得以飞升。

此世她是死,亦是生。

新上任的判官脸戴面具,从不以真容示人,便是因为,他脸上被邬嫌刻了“杀神”二字!

刻在灵魂上的印记,怎能轻易消失?

那时邬嫌手握三寸短刃,讥忿道:“像我恨世人一样痛恨我,要恨它个铭肤镂骨,恨它个地老天荒!”

话音方落,她魂飞魄散。

新来的判官恨意滔天,就算手刃邬嫌,依旧不能解愤。

也便是自那之后,五门被迫偿还孽债,门内立下规定,不得再让外姓人上五门家谱,此后也不得再收养外姓人。

新任判官私心作祟,既然要让他们偿债,那便世世代代偿,只要五门香火还在,他们每一代人都需留一魂在阴间,至死操劳。

又是无休止的地转天旋,眼前色彩混淆,如同斑斓墨色泼洒在一块。

邬引玉忽然想起来,她的确是见过邬嫌的,在邬嫌刚进白玉京的时候。

慧水赤山的确有天上仙宫,仙宫亭台楼阁高高叠起,其间霓旌绛节,云霞成绮,彩蝶翩跹。

白玉京连酒酿都是甜的,不苦不涩,入腹后周身如受涤荡,神清气爽。

她拎着一酒瓶,周身轻飘飘地往小悟墟走,轻车熟路的,就跟回自家一样。

小悟墟,那可是佛陀住的地方,哪能沾酒气,偏她就要把酒气带过去。

路上一天兵见着她,忙不叠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天兵仰头,小心翼翼问:“上仙要往哪儿走?”

“小悟墟。”邬引玉醉醺醺的,话音拉得老长。

天兵登时慌了,犹犹豫豫地挡至她面前,说:“可上仙喝了酒,不如……晚些再去?”

“不成,我如今就要去。”邬引玉一哂,眼珠子往下一转,打趣道:“这路不为我敞啊?”

“不敢不敢。”天兵连忙避开,看那身影近要消失在眼前,连忙道:“今日小悟墟要迎来新佛,那位大人可能无暇见您。”

邬引玉身形顿住,扭过头不以为意地问:“新来的,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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