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2/2)
春秧不解地看向他。
粟骞噗通跪倒,对着李秀荣忏悔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出来,可是……我害怕,我舍不得。我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无法弥补过错,秀荣,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要……杀,都凭你处置,只求你不要伤到自己!”
李秀荣扭头转向里侧。
春秧忍不住问:“难道她是那个嘉瓜?”
粟骞和李秀荣同时愣住,李秀荣的心再一次被碾碎——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那!
粟骞回神,忙说:“不是,她只是京里某户人家的千金,被人利用来威胁我,本身与我不相干。嘉瓜也与我无关,只是……族亲。”
李秀荣冷声讥讽:“你的好爹,外头不知道还有多少老婆孩子呢!春秧,从今往后,你只跟着我,娘保证: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宝贝。”
粟骞伏地不起,沉痛道:“我只有春秧一个血脉,别人都与我无关。你生下春秧,半身是血,我吓掉了半条命,不想你再经一次这样的夺命关,偷偷吃了断子绝孙的药。秀荣,不是你不能生,是我不能。”
“粟鸿飞,我问你,孩子生下来,是真的濒死还是假的?”
粟骞不能答,李秀荣猜到了,癫笑道:“你们这些高贵人,轻易就能断别人生死。我的孩子好好的,在你们口里却成了夭折不能活。你们原本打算丢了她,还是……害了她?”
“不是,母……老太太想把她接去京里好生教养……”
“呸!果然坑蒙必有拐骗,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家!”
宋家确实烂到了骨子里,粟骞无言以对,只能哀求:“我知道你舍不得,强行把孩子要了回来,为了圆谎,才说是偶遇神医起死回生。秀荣,我知道错了,一直在错,可我有我的不得已。倘若只有我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可宋氏一族上百人,家下三百六十七人,他们的命,全在我手里。我何尝愿意背井离乡,欺瞒坑骗来做这个千马万屁。我的不得已,是我的命,不是伤害你们的理由。秀荣,你最是慈悲,我求你……求你可怜可怜我。在我心里,我只有你,只有春秧这两个家人,加上春生也不过三个。京里那些,只是摆不脱的责任,我与他们,早没了牵挂。倘若你们丢下我不要,我就真成了孤魂野鬼!”
“我问你,你几时成的亲?”
他为难,她闭目不语。他忙说:“爹娘以死相逼,我不得不认下……”
“那妾也是她们逼你的?”
那是为了气张家故意冒认的。
粟骞迟疑的这会,李秀荣已是万念俱灰——她这辈子,虽出身不怎么样,仗着爹的宠爱,心高气傲,但终究是活成了一个笑话。她以为她是悍柔得宜的好妻,有一个和睦融洽的好家,然而这一切都是编出来的故事,唱罢就散了场。
她不想多看他一眼,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翻身对着里侧。
春秧听得心惊肉跳,跌坐在床边,垂头问他:“宋六爷不是扮的,粟先生才是,对不对?”
“我只想做粟鸿飞!”
春秧爱怜地抚抚母亲惨白的手,替她问:“所以我们成了什么?他们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任你们拿捏的外室和野种吗?哼,这世间还是有王法的吧,《大闳律》里难道没有骗婚这一条?”
粟骞急道:“没有的事。那时她们逼得急,我造一份户籍递出去,那面写的是李秀兰和宋嘉禾,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粟骞的身份,是真真实实的,你娘是我粟骞明媒正娶的妻,你是我粟骞嫡亲的血脉,是唯一的孩子。春秧,京里那个,不是我想娶的,也不是我迎娶回来的,那时我还在五百里之外的长青山上学功夫。秀荣,我与宋毅温同胞同胎,从前长相相差无几,是他代为迎亲,也是他……嘉尔、嘉瓜都是他的骨肉,与我无关。”
没人接话,他早已乱了心、慌了神,为了替自己求情,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做的补救。
“她们突然送那老太婆来为难你,我苦于不能揭穿,只能暂且认下。但这个仇必须报,所以我谎称春生是我在外荒唐留下的孩子,随便报了个生辰八字,占了长子名号。”
“我写了信去布置,京里闲言四起,那位通奸的事,是个人都在传。”
“她们……”
李秀荣想起了那个糟心故事里被卖的老五老六,不由得生出了一分心疼。她厌恶地甩开这念头,吼道:“出去!赶紧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