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2/2）

春秧把砧板拎到外头，吆喝他：“舀些水过来冲一冲它。”

“好嘞。”

春秧熟练地将牛肉切片，每一片厚薄大小都一致，匀匀称称。

褚懂自认切不了这么好，没打算抢活干。他将葫芦瓢放回去，坐在小杌子上，随手拿了两根豆芽，自己和自己斗草。

春秧问他：“这又是怎么了？一直忘了问，新先生是谁，教得好不好？还有，林大人怎么做官去了？”

“原先的巡抚暴毙，皇上气消了，想起双木……林大人在这里，惜才爱才，又图个便利，就让他挪到那位置上去。不必回京复命，京里的信和委任状八百里加急送到，让他即刻赴任，不要耽误政事。”

“这样啊，巡抚是多大的官？”

“本地除了我们家，就他最大。从二品。”

那是很大的官了，南望她们，的确是很尊贵的官小姐。

春秧将牛肉片盛出来，又开始切萝卜。

“不是又要炒萝卜丝吧，你不能做点别的吗？”

春秧不爱听这话，恼道：“有本事你来做！横竖你又不在这吃，管我们吃萝卜还是卜萝。”

褚懂察觉失言，不敢顶嘴，只说：“还真有一种叫菠萝的东西，叶子跟暗器似的，外皮糙糙的，里边是黄色的果肉，味道酸酸甜甜的。”

“你哄我的吧，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

“真有。不过眼下没有，明年我给你捎一个。”

“那就先谢谢你啦。要真有，你原样带过来，让我们开开眼界，认识认识它。”

“好啊！”

春秧将切好的萝卜块盛在陶盆里，端起来给他看。

“喏，这是要拿来炖的。夜里吃豆芽，不炒萝卜丝。”

“你就会那两样吧？哈哈，我就说你学不了厨艺吧。”

春秧将盆放下，冷哼一声，佯装生气道：“你又会几道？”

一道也不会，他将来是要当王爷的，怎么能下厨呢？只是，当王爷这样的话，又不能说出来。

他哑口无言，春秧乘胜追击，扬着下巴炫耀：“我师兄说，这已经很好了，他说萝卜丝炒得很好。我娘说，会一道菜就好了，总不会饿死。我这已经超了，再说了，我还会炖汤呢。”

炖汤不容易糊锅，不必小心翼翼，虽说炖得没那么美味，但至少是能吃的菜式。

她这眉飞色舞的模样真好看！

算了算了，让她赢吧。

褚懂拱拱手，正经作揖：“果然厉害，在下佩服！”

春秧很高兴，笑嘻嘻地答：“好说好说。你还没说新先生是谁呢？”

“一个老胡子，别提了，一想到这人就扫兴。”

“再不喜欢，多少读几句书。爹说史书是教人办事的，你认真学一学。将来本地的大事，都得找你解决呢。”

褚懂沉默，春秧择豆芽，他将那些拣好的豆芽排得整整齐齐，感慨道：“我跟你说几句悄悄话，你不要和别人说。”

“嗯。”

“南望姐姐她们跟过来的时候，有人说，这是皇上想挑了我去做长福宫的嗣子，所以派她爹好好调教我。我偷听我娘她们说话，她也是这么猜的。”

春秧惊得停了手，凑近了问：“她舍得吗？你们家也只有你这一个呀！”

“曲妈妈说‘这是天大的好事，离宝座那么近’，我娘呵斥她胡说八道，还说你以为皇帝是这么好做的，一样是享荣华富贵，为何不做个清闲的？我娘这话说得太对了，我跟你说，当皇帝一点都不好玩。每天有做不完的事，黎明要起，夜半才能歇下，总有一堆大臣围着你嗡嗡嗡嗡。当皇帝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说皇上小时候喜欢玩蛐蛐儿，不过偶尔玩一次，回回要挨骂挨罚。你说，这有什么意思？”

春秧咋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褚懂抓抓后脖子，又说：“我娘还说王爷怕是盼着这样呢，所以她很为难，担心王爷会促成此事。”

“为什么？”

“你看啊，我一走，我们家后边就没人了。那样的话，他就能把王位留给他的宝贝小儿子啦！”

“这……你不是还有好几个叔叔吗？”

“王爷眼里只有那一个宝贝。”

春秧想了半天，也只挤出了一句：“这样不好，做爹娘的偏心，兄弟姊妹很难和睦。人心都是肉长的，没得受尽委屈还能以德报怨。”

“那些圣人就是这么要求的呢，呸！”

春秧被他的拧巴脸逗得哈哈笑。

褚懂看着她出神，喃喃道：“小时候我最羡慕你，这家里，谁都最爱你，又很和睦，多好！”

春秧不好意思地笑笑，眨眨眼，不带炫耀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很高兴投生在了我们家。我喜欢这样的爹娘，喜欢春生这样的哥哥，还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

“粟春秧，你的眼睛真好看。”

春秧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强装镇定地回敬：“你的鼻子最挺，眼睛也好看。男孩的眼睛，不需要很大，有神就好看。”

褚懂擡手搓搓脸，舔舔嘴唇，郑重问一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