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心思(1/2)
少年人的心思
春生管的闲事,还在黑店百日红那。方才跟着出来,他耳朵尖,听见一些污言秽语,怕脏了妹妹的耳朵,便想着悄悄平息,因此不告而去。
龟公手里的鞭子,被他生生扯成三段。
挨打的姑娘衣衫凌乱,面容苍白,泪珠滚滚,但咬紧了嘴,并不求饶。
龟公又恼又怕,梗着脖子朝春生喊:“她是我们买来的,不听话,自然打得骂得,与你什么相干,滚一边去。”
家里买来的人,爹娘都以礼相待。春生不解道:“买来的人也是人,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不如你说说看,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有不对之处,好言相劝便是,喊打喊杀,算什么男人?况且方才骂的那些话,难听至极,由此看来,只怕是你无礼在先。”
龟公啐了一口在手,搓了搓,捏拳骂道:“你个傻货,在这充什么嵇康刘陶?她不过是个贱人,难道我还要捧在手心里哄着不成。小子,毛没长齐,没见过妓子骚货吧?”
春生怒不可遏,上前扇了他一巴掌。龟公歪了歪,堪堪站住,护卫拿着棍棒要上前。春生挡在那姑娘身前,拿着那把小扇子,不急不慌道:“真想打架,只管上,不过,我惯常收不住力道,下手没个分寸。一会伤到了哪,那可是你们自找的。”
他身上有一股让人腿软的气势,护卫们碎碎地动,位置调来换去,就是不敢上前。
龟公捂着肿了的半边脸,咬牙切齿道:“晦气!这样的惹祸精,我也不要了,你们把她送回去。”
姑娘脸色大变,跪地求饶:“我愿意留下,从此……”
她泣不成声,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些人祈求。
春生蹲下,叹道:“姑娘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留不得。”
姑娘知道他是真心关怀,胡乱抹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嘶哑着说:“我性子倔,见识少,方才说错话,惹恼了老爷,该打该罚。”
春生刚要说话,她又说:“多谢公子好意,误会一场,不要紧的。”
春生见劝不动她,只好站起来警告那脏嘴巴男人:“她已知错,姑娘家不容易,往后你要好生待她。明日我再来看看,倘有半点不好,我拆了你的店。”
他将扇子插入袖中,顺手带出来一块银子,弓指一弹,银子深深地嵌进门柱里。
不远处的褚懂看到这,背着手一勾一勾地摆动。他往前走的间隙,墙后冒出两人,百日红门前的树上跳下来一个,巷子两头各跑来两个,一众护卫全在他身后站齐了。
褚懂挨着春生站好,斜睨对面的龟公,高声威胁:“我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谁要敢怠慢,有你好看。方才说她是你买来的,多少银子,乖乖地报个数,我买了。”
那姑娘脸上不见喜色,反倒悄悄地垂了下去,一滴泪掉落在地上,再是下一滴。
龟公深知这些人不好惹,咽不下的气,硬生生咽下去了,胁肩谄笑,畏畏缩缩答:“公子赎罪,方才全是小的胡诌。只是……她是官妓,不通买卖。公子,小的是奉命行事,她家里人犯了重罪,杀头的杀头,充妓的充妓。这是上边交代小的代为调教,小的无权无势,哪敢……”
褚懂傻了眼,擡头看一眼牌匾,再想起进门那股艳香,总算明白了。
这事他还真办不了——就算有官员作保,官妓在花信之前也脱不了籍,要想脱离苦海,只有死。
春秧一看他这神色就知道这事难办,只好说:“打骂不过一时忍气,以理服人才是真。家里人犯事,她受牵连,栽这么大个跟头,怪可怜的。你存一分善念,积积德,菩萨看在眼里,我们也记你的好。若不然,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彼此撕破脸,或是拆你的堂,或是纠众闹事,杀人放火不能干,但让你做不成生意,实在容易。到那时,你可别怪我们不讲理。”
龟公正为难,楼内传来一道声:“姑娘放心,这事,我应下了。”
姑娘?
四“兄弟”一齐往门内看去,老鸨摇着团扇走出来,先盯春秧,后又看向褚懂,笑得十分和气。
“让几位看笑话了,底下的人,鲁莽灭裂,只知道‘杀鸡儆猴’,不知‘以诚感人者,人亦以诚而应’。公子只管安心回去,有我杜梦娘在,保管不会再动她一根头发丝。”
她循着台矶款款而下,行到跟前,弯腰去扶,柔声说:“槿娘,这事我原不知情,累你受苦了。”
槿娘垂眸,身子微微颤动,将手搭上去,借力起身,立马缩回手,恭恭敬敬福身,说:“多谢妈妈。”
杜梦娘笑笑,扭头看向龟公护卫,冷声道:“没点眼力见,做错了事,还不领罚去?”
春生没把那几个爪牙放在眼里,一直盯着她。他不想惹事,便把腰间荷包摘下来,指着柱子里嵌着银子的那处,高声说:“一共三十二两银,都把你,对她好些。”
三十二两,只够茶饭钱,这傻小子怕是不知道粉楼行市。
杜梦娘笑容不变,柔声道:“槿娘是我的贵客,不必公子破费。她要在这住上半年,公子若是不放心,只管来探。”
“好!”
春生朝槿娘拱拱手,看向兄弟几个,要走了。
走出去几步,春秧见春生频频回头,跟着往回看,那杜梦娘仍旧搀着槿娘,双眼看的,却是她。
出了巷子,春秧忍不住问:“我扮得不像吗?方才她叫我姑娘呢。”
三兄弟停住,齐齐上下打量,又一齐摇头。
乔夏说:“没有半点脂粉香。”
春生说:“耳洞被遮了,看不出来,就是男孩的样。”
褚懂犹犹豫豫,到底不敢说前胸的事,被乔夏推了一把才答:“比小时候白,男孩没有这样好看的。”
三人眼神不善,他赶忙改口:“走路甩手潇洒利落,翩翩公子。”
春秧点点头,自己琢磨透了。抚着下巴说:“她那是青楼吧,身边那么多女子,想来摸透了,见我没有结喉,生得过于秀气,便出言诈我。”
“有道理。肚子饿了,走,吃肉去。”
有了春秧的话,褚懂安安心心吃肉,在春秧的频频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吃了两口菜。
乔夏见他吃药一般皱眉往下咽,大笑道:“难为你竟能瘦下来。”
褚懂先是得意,再是忐忑,伸着脖子小声问:“我如今这模样,还行吧?南望姐姐家里有好几个表兄弟,个个都是好相貌,见的人都夸。”
乔夏眯着眼,摸下巴端详,故意磨他。
春秧笑道:“不必妄自菲薄,就算你不常照镜子,想想就该知道了。你爹娘生得好,你是他们的孩子,哪有不好看的道理?小时候哪个不是胖嘟嘟的,王爷不过是随口说了半句玩笑话,早些忘掉吧!”
褚懂被她戳中心事,差点飚出泪来。他哪里是不常照镜子,就差没长到镜子里去了。只要身边没人,就要抱着镜子看一番。在京里也好,回来了也好,常有人偷偷看他,也有胆大的,直勾勾地迎面看他,他一对上,姑娘家就脸红。他是好看的,可多少次梦里响起祖父那句“八百斤的丑八怪”,还有褚郝常挂在嘴边的“瞧你这丑样”,这两道符压得他透不过气,挺不直腰。这也是他能坚持练武,从胖到瘦的主因——他再不想受这样的侮辱。
可这样的事,说出来是羞耻的,他撇开脸,含含糊糊说:“我就随便问问。”
春生把那道生鱼脍换到他面前,说:“这个好,很鲜,你尝尝。”
北边没人吃这个,为免拉肚子,王府也禁了这样的菜。褚懂好些年没吃过了,听话地夹起一片送进嘴里,等咽下去了,含泪叹道:“香,不过,还是粟先生切的更好吃。”
春生说:“你要是不说话,就更好看了。”
春秧抿嘴笑,褚懂也傻乐。乔夏夹了两片,也赞同他的话,说:“粟先生切的更薄,婶子配的酱更香,这个太甜,不如酸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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